“所有人,跟我馬上回去!”赫連歡飛快轉(zhuǎn)身,率先向禪明寺的方向快步跑去。
眾軍士雖不大明白,但他們?yōu)楹者B歡之命是從,于是紛紛掉頭。
一行人似一陣風(fēng),從山林中呼嘯而過……
身后,那黑袍男子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微微勾起了唇角,方才跟著他出來的護(hù)衛(wèi),不再被軍士們糾纏,也陸陸續(xù)續(xù)趕到他身旁。
“主公,您沒事吧?”
那黑袍男子緩緩取下頭上的黑袍風(fēng)帽,俊朗的面容在陽光下顯露,顯得分外蒼白,赫然就是蕭琮!
揚(yáng)起的嘴角落下,他捂著胸口,突然吐出一灘血來。
方才強(qiáng)行運功,他此刻是傷上加傷。
“主公!”一旁的侍衛(wèi)驚慌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蕭琮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死不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p> 且說赫連歡,她重新回到禪明寺門口,只聽山林中傳來鳥叫聲,然后便是禪明寺中裊裊鐘聲。
她皺緊了眉頭,胸口起伏不定。
“踹開門,給我搜!”
她一聲令下,軍士們一起發(fā)力,“砰——”的一聲撞開了禪明寺的大門。
里面一僧人正在撞鐘,撞到一半見他們闖進(jìn)來,猛地一驚,嚇得連手中的鐘錘都掉在了地上。
這時,寺廟住持走出來,他雖年紀(jì)大了,卻雙眸明亮,腳步沉實,見到赫連歡帶著一干軍士,不緊不慢地迎了上來。
赫連歡秀眉一挑,看向那住持,語氣輕慢,問道:“老和尚,他人呢?”
住持雙手合十,慢悠悠回答道:“女施主要找的人,方才就已經(jīng)走了?!?p> 赫連歡冷笑一聲,拿過身旁侍衛(wèi)手中的刀,橫在那主持脖頸處,只要往下一寸,這住持就能血濺當(dāng)場。
“本郡主再問一次,他人呢?”
可住持面色不改,回答也不變:“女施主要找的人,方才已經(jīng)離去。”
“你信不信,只要我的手再往下一點點……”赫連歡美眸一瞪,說著手正要發(fā)力往下按——
“女施主……女施主手下留情……咳咳……”
赫連歡定睛看去,原來是方才那個出去挑水的老僧。
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對著那老僧怒斥道:“你這老和尚,竟幫著敵國人,給他當(dāng)探子!”
那老僧似乎不大明白她在說什么,只是顫巍巍地走上前來,身旁還有一年輕僧人扶著他。
“女施主有所不知,方才寺中來了一黑衣男子,他……他也是這般,將刀架在住持脖子上,要……要老衲扛著水擔(dān),出去走上一遭,再瞧一瞧四周……不信你看,主持脖頸的另一邊,是不是有著很深的壓痕……咳咳……”
赫連歡向著另一邊瞧去,確實有壓痕,還滲出了絲絲點點的血珠。
“等老衲回來,約莫兩柱香的功夫吧,他就披了袍子,帶著他所有的人,出去了……”
赫連歡雙眸氣得通紅。
她原本以為是蕭琮的人假裝出去擔(dān)水,趁機(jī)探查周圍情況,然后又派人將她引開,而后脫身,可沒想到這擔(dān)水的老僧也是遭了他的脅迫,那人竟也是他自己!
蕭琮……好你個蕭琮!就這樣將自己給套了進(jìn)去!
她憤憤撒了手,利刀從住持脖頸處移開,對著四下怒喝道:“我們走!”
住持望著她的背影,眸中浮現(xiàn)異樣神色。
那老僧顫抖著走過來,擔(dān)憂地問道:“你無礙吧?”
可住持答非所問:“師叔,你瞧,她已經(jīng)這么大了?!?p> “是啊……這么一恍,十二年過去了,她應(yīng)該過了及笄了吧?”
“是,她是八月生的,剛剛及笄不久。她與她母親,可真像啊……”
“你還是放不下當(dāng)年的事?”
住持收回目光,苦笑著看向那老僧。
“枉我念了這么多年的經(jīng),卻始終參不透一個悟字……罷了,我既已入佛門,紅塵之事,便與我再無干系……”
遠(yuǎn)方,殘陽似血,卻比不過赫連歡一襲紅衣。
她高坐馬背,目光清冷地望向遠(yuǎn)方的地平線。
這幾日倒是暖和,不過風(fēng)還在颯颯作響,她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攏了攏身上的紅色狐裘。
“去,將碧玉山周邊的出口全部圍起來,不許人出去。”
旁邊一個營將頓了頓,試探著問道:“郡主,那邊可是大梁的地方,我們……”
“去吧,按我說的做。”
赫連歡冷冷開口。
那邊雖說是大梁的地界,但卻是一片荒無人煙的草原,大梁的駐軍,還在十里之外的地方,只要他們不鬧出太大的動靜,想來他們也不會管。
“是?!蹦菭I將領(lǐng)命,呼呼啦啦帶了一干軍士匆匆而去。
赫連歡神色肅穆,對剩下的人道:“你們跟我過來,碧玉山這邊的山口,你們兵分幾路,務(wù)必要守住所有的出山口?!?p> 說罷,她便率先帶著一隊人馬,向著其中最大的出山口而去。
剛才蕭琮那樣快的速度,應(yīng)該是又強(qiáng)行運了功,現(xiàn)如今的情況肯定不會好。
想來他們會給蕭琮備了馬車,碧玉山的出口都窄的很,只有這條馬車還勉強(qiáng)能過。
赫連歡瞧了瞧剩下的軍士。
“我們這些人,恐怕也攔不住他們……這樣吧,你們?nèi)?zhǔn)備一些煤灰來,用結(jié)實的布袋裝好,若是待會看到馬車來,就想辦法把煤灰系到馬車上,記得到時袋子下方要劃一道小口?!?p> 這樣,到時他們便能順著馬車的痕跡一路追過去。
那領(lǐng)隊營將有些不解:“郡主為何要用煤灰,而不用白石灰?那樣不是更明顯嗎?”
“是,白石灰是明顯,但如今已然入夜,那白石灰在夜間可分外醒目,我們能發(fā)現(xiàn),他們就更能看見了?!?p> 那人恍然大悟,確實是他欠考慮了。
他領(lǐng)命率人而去,赫連歡與其余人皆隱藏在一旁的山林中。
漸漸的,夜色籠罩,山林中更加幽寂,赫連歡屏住了呼吸。
她其實不太確定,蕭琮會不會從這里出來。
他畢竟是大梁的皇子,如今受了這么重的傷,趕回大梁治療是上上之策,但蕭琮這人心思不定,也說不定他還想留在大周做些什么。
月懸高空,半夜已至。
周遭忽然傳來異樣聲響,是馬車的聲音。
赫連歡能聽出來,若是平時,這聲響絕對算小,只是在深夜寂靜的山林中,還是顯得異常清晰。
不一會兒,一輛通體漆黑的馬車出現(xiàn)在視線之中,不過那駕車的人很是謹(jǐn)慎,一邊駕車,還一邊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馬車?yán)锩婧鋈粋鱽硪宦暢翋灥目人月暋?p> 赫連歡凝神聽了,不錯,是蕭琮的聲音!
她不禁有些感概,她對他的了解還算不錯,蕭琮果然還是沒走,只是他為何還要留在大周?
“主公,我們馬上就要出山了?!瘪{駛馬車的人如是說道。
“嗯?!笔掔穆曇舫翋瀽灥?。
馬車后面大概兩百米,還跟著一眾騎著馬的隨從,一個個手握利劍,殺意昂然。
赫連歡心中一緊,看這架勢,定是最好的侍衛(wèi)都跟在他身邊了。
雖說只有十幾個人,但卻都是個中好手,而她帶的人此刻也不過將近百人,若是真打起來,定會損失慘重。
她不想讓這些軍士白白喪命,且就算是他們放手一搏,也不見得就能攔下蕭琮,貿(mào)然出手打草驚蛇,到時再想抓他就更難了。
幸虧剛才早有準(zhǔn)備。
赫連歡稍稍放下心,還好那些侍衛(wèi)離馬車有一小段距離,想來是為了盡量降低聲音,再加上夜色濃重,這倒是給了他們下手的機(jī)會。
回神間,馬車駛來,她沉了沉眸色,對著身后的人打了個手勢。
一個士兵領(lǐng)命而出,一個閃身就落到了蕭琮的馬車底部,他一手牢牢地抓住馬車的橫梁,一手努力地將那袋煤灰系在馬車底部。
他身材偏瘦,但手腳矯健,利落地完成了任務(wù),就離開馬車,穩(wěn)穩(wěn)地落在山路旁的枯草叢中。
只是他剛落地,后面的侍衛(wèi)就從一旁呼嘯而過,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心有余悸。
待那隊人走遠(yuǎn)了,他才慢慢從草叢里爬出來,回去向赫連歡復(fù)命。
赫連歡贊許地笑道:“你做得很好,本郡主會記你一功,你叫什么?”
“謝郡主!卑職云舒?!?p> 原來他就是云舒。
赫連歡知道他。
正是這個云舒,要刺殺蘇臨安,被宇文懿抓了個正著;也是他,發(fā)現(xiàn)了白月澤手下死去的一干軍士,又將消息遞給了宇文懿,幫著抓了白月澤。
“好,你先下去吧。”
“是。”云舒行了禮退下。
赫連歡瞧著云舒不卑不亢的樣子,心中有了判斷。
他多半是被蕭琮利用了。
估計著蕭琮一干人走遠(yuǎn),赫連歡不敢耽擱,忙吩咐人取來火把,仔細(xì)辨認(rèn)路上的煤灰。
還好煤灰不算少,雖被后面的馬踩得有些散,好歹方向還是在的,痕跡也足夠遠(yuǎn)。
只是這個方向……
“這個方向是哪兒?”她對著身旁一人問道。
“回郡主,這個方向最近的一個城池,應(yīng)該是杭城?!?p> “杭城……杭城……”赫連歡口中喃喃。
“你們是北城府府都的駐兵,是不能擅自離開駐地的。通知其余人,馬上回原駐地?!?p> 她又掃過眾人,看到了人群中的云舒。
“云舒,你帶領(lǐng)一百人跟我來?!?p> “是?!痹剖嫱蝗槐稽c名,渾身一震,連忙回話。
赫連歡讓人牽來了馬,讓一認(rèn)路的士兵在前面領(lǐng)著,然后舉著火把,浩浩蕩蕩地朝著杭城而去。余下眾人,便由各自的營將領(lǐng)著,步行回了府都。
方才有些吵嚷的山林,終于又恢復(fù)了寂靜。
翌日,天色還未放亮,赫連歡就到了杭城。
他們是一路騎著快馬來的,不管怎么樣都會比駕著馬車的蕭琮要早。
她看了看頭上碩大的印著“杭城”二字的城牌,慢慢舒了口氣。
易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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