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涼風吹起各家的旌旗,兩匹快馬在街道上飛馳而過,清脆的馬鞭聲回響在空蕩的街道上。
這時,一支巡查的軍隊聽見了聲響,連忙從另外一邊的街道上趕了過來,正好就將這兩人給攔了下來。
領頭的軍官問道:“何人半夜疾馳?!已經宵禁了知不知道?!馬上下來!”那騎在馬上的人雖停了下來,但卻沒有半分下馬的意思。
“本王有急事要辦?!眮砣耸墙恿诵糯掖亿s來的蕭琮和赫連歡。
那首領一聽便知,原來是宸王,他這還能怎么著?攔著王爺嗎?于是斟酌了一會兒,先是行了禮,而后回道:“卑職見過王爺。只是不知王爺有何急事?需不需要卑職效勞的?”
蕭琮回道:“不必,本王親自去?!?p> 那人十分糾結,走也不是攔著也不是,于是最后勸道:“那個,王爺,如今已經宵禁了,您這……太危險了?!?p> 蕭琮已經算是很有耐心的了,那頭墨清川還生死未卜,這頭他被攔了,心里頭直窩火,正想一走了之。
卻聽后面的赫連歡上前一步,對那人道:“是這樣,王爺要去一趟財務司,事關重大,這也是陛下的意思?!?p> 那人一聽是梁帝的吩咐,又聽說事關重大,便再也不敢阻攔,連忙道:“哎呦,是卑職的錯,王爺請便?!?p> 說罷,連忙行了拜別禮,又招了招手,領著一隊人消失在了夜幕之中。二人再次騎了馬,向著財務司的方向而去。
路上,蕭琮問道:“你這可是欺君之罪,還真敢說?”
赫連歡回道:“我們可是趕著去救他的愛臣,借他一句話又能怎么樣?”
“說得還挺有道理。行了,我們得趕緊過去?!?p> “嗯……”
待二人著急忙慌地趕到了財務司,卻只看見裴副丞一個人站在財務司的大門口,不住地往街上張望,似乎在等著什么人。
他遠遠地望見了兩個人騎馬過來,心頭一跳,連忙三兩步地迎了上去,果不其然是蕭琮和赫連歡。蕭琮見到裴副丞,匆匆下了馬。
裴副丞迎上前來,一邊跟著蕭琮往里面走一邊說道:“哎呦王爺您可算來了!臣都說了您沒死,可清川他不信吶!您趕緊過去勸勸他吧!”
蕭琮一邊往前走一邊問著墨清川的事:“他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會突然……”
裴副丞也嘆道:“是啊,臣也想不明白呢!自打他從乾坤觀回來,整個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天天鉆在房間里頭,也不跟人說話,就可勁兒地悶著,說不定就是被悶壞了腦子,才、才做出這種事來,唉……”
二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了墨清川這幾日住的地方,里面的燈火還是亮著的,但是不知為何里面已經沒人了。
蕭琮一時情緒激動,轉身就抓著裴副丞,怒道:“人呢!你不是說他在這兒嗎!”
裴副丞見到空空蕩蕩的屋子,也是嚇得不輕,連忙擺手答道:“王爺、王爺別急,我一直看著門兒呢!他一定沒出去,我這就派人找去,馬上就找到了?!?p> “去!”蕭琮一把丟開他,而后失神落魄地走入房中,屋內陳設十分簡陋,一張木板床、一張書桌和兩把椅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桌上和地上放了雜七雜八的紙稿和冊本,床上也只有一條極薄的被子。蕭琮望著陌生的四周,目光有些空洞。
赫連歡走過來,看到一片狼藉的房間,一時間不知說什么好,只是安靜地站在他的身邊。
蕭琮再向前走了幾步,繞過書桌,看到了桌子上的東西。四周一片亂糟糟的,唯有中間一片干干凈凈,上面整整齊齊地放了一疊紙,紙上只有四個字,上面的兩個字是:蕭琮,下面的兩個字是:兄長。
厚厚一疊也不知有多少張,只不過每張紙上面寫的都是一樣的四個字。
蕭琮看著看著,眼眶也慢慢紅了,自從當年他從沂城把墨清川給帶回來,就真的再也沒有跟他分開過,就連去大周,那也是帶著墨清川,反而把他的親表弟洛九天給扔了下來。
此番他驟然聽到自己不在了,肯定難受極了,他只是想瞞著他,免得他再受牽連,可他萬萬沒想到,他在墨清川心里竟然有這么重要。
若是能找到他最好,若是墨清川真的出了事,有什么三長兩短的,他肯定不會原諒自己的。蕭琮將手中的那疊紙放下,腳步匆匆地向門外走去。
原本應該是一片漆黑的財務處,此時卻燈火通明,漫天都是舉著火把找人的士兵他們原本是在外頭巡視的,但聽到是宸王的吩咐,便紛紛趕來了財務司找人。
蕭琮走出門,見到裴副丞正站在院子里,走過去拉住他問道:“怎么樣了?有沒有什么消息?”
裴副丞忙道:“王爺莫急,都、都在找了?!?p> “你不是說他沒有出去嗎?這兒就這么大地方,怎么還沒找到人?”蕭琮問道,語氣中滿是焦急和不安。
裴副丞支支吾吾也說不清楚,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說馬上就能找到了。蕭琮焦急地看著忙來忙去的眾人,忽然放開了裴副丞,徑直奔向門口的馬。
赫連歡在后面問道:“你去哪?”
“不知道,隨便找找。總不能就這么等著。”蕭琮一邊回答,一邊上馬,也不等赫連歡再說什么,握著韁繩就沖了出去。
赫連歡在后面也不知該不該追上去,想了想,對裴副丞道:“大人,這邊就麻煩你了,我也出去找找看?!?p> “哎哎,郡主放心,有什么消息我一定告訴王爺?!迸岣必┤绱说?,他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見赫連歡也沖了出去,動作干脆利落。
裴副丞見他們二人一個兩個的都已經出去了,這才默默擦了擦額頭的汗,心頭還在跳個不停。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一旦被那位爺察覺,他可吃不了兜著走。不過看這樣子,那宸王怕是急壞了,好像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他將方才幫他找人的領將叫了過來,那守將忙道:“大人客氣了,咱就是管這片兒的,找個人不是輕而易舉的,您放心,我們一定把司丞大人給您找回來?!?p> 裴副丞忙道:“哎哎,不是,我是想說你們別找了,趕緊回去該干嘛干嘛去?!?p> 那人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大人,您說什么?不、不找了?”
裴副丞一邊將那人推出去,一邊敷衍地解釋:“啊……是啊,那什么……這事兒你們就別管了,快回去哈,回去吧!”
“不是,這……這到底怎么回事?哎哎裴大人,您別推我呀……”
終于送走了這亂糟糟的一群人,裴副丞這終于吐出一口氣。下一刻,忽見一把折扇從天而降,把他砸了個一臉懵,然后掉到了他的懷里。
抬頭一看,只見墨清川抓著一根十分粗壯的樹枝,正十分艱難地趴在上頭。裴副丞揚了揚手里的折扇,分外不解:“清川啊,你這手里咋還拿著折扇?不是,我是說,你上樹拿扇子干嘛?唉,也不是……你大半夜的怎么爬那兒去了?”
墨清川呆在樹枝上,也是十分無奈:“唉,我這折扇壞了,正拿著修,那邊他就進來了,我這……慌不擇路不是?就……就上來了?!?p> 裴副丞還是很納悶,問道:“那樹這么高,你是怎么上去的?”
他緊緊抱著樹枝,不敢撒手,對裴副丞道:“大人,這怎么上去是我的事兒,可我怎么下來是大人您的事兒了。求求大人,快尋個法子把我弄下去吧!”
裴副丞:“……”
乾坤觀。
已經入了夜,觀中卻依舊燈火通明,數(shù)十位觀中修行的道姑道士正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著,一個個口中念念有詞,正中央跪坐著一身披黑袍的國師,正是玄微,她全身都被黑暗包裹,只露出一雙深邃而犀利的眼睛。
眾人都在閉著眼,唯有她睜著眼,也不說話,只是像其他人一樣安靜地坐著。忽然,一位小道士腳步匆匆地趕了過來,在她耳畔道:“國師,宸王來了?!?p> 跪坐在正中央的國師站了起來,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大殿。
大殿外,漆黑的夜中站著一襲黑衣的蕭琮,他一手牽著馬,一手自然垂在身側。蕭琮見玄微出現(xiàn),微微頷首,客客氣氣地說道:“深夜造訪,是本王的不是。只是事關重大,這才不得不來打攪國師了?!?p> 國師擺了擺手,身旁的小道士識趣地退下。偌大的院落里就只剩下了他們二人,玄微問道:“王爺何事?”
蕭琮也不啰嗦,直接問道:“新上任的財務司司丞墨清川,他在不在乾坤觀?”
玄微也答得十分簡潔明了:“不在。”
蕭琮聽罷,點了點頭,便道:“好,謝過國師,打攪了。”
正要離去,竟忽然聽玄微問道:“他……怎么了嗎?”
蕭琮有點驚訝,國師竟會主動問起別人的事兒了?但國師既然問了他也不好不答,只是說道:“沒什么,有點急事找他?!?p> 玄微聞言不置一詞,但臉上染上若有若無的擔憂之色,只是被遮住了,什么都看不見罷了。
蕭琮說罷便要走,玄微卻上前一步,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若他有什么事,煩請王爺告知?!?p> 蕭琮腳步微頓,他轉過頭,問道:“國師與墨清川……有什么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