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們（上）
安排好客人先吃早飯——幸好每天準(zhǔn)備的早飯量大品種全——Mandy正要去找洛可嘉講錢和客人的事，這時她口袋里的手機響了。她暗罵，誰啊，太不識趣了，早上六點打電話來，這邊還忙著呢。低頭一看，她立刻對著手機道：“爹啊，嘛事兒？一大早的。忙。”
她老爹呸了她一聲，我這邊已經(jīng)九點多了，早什么早？
好吧，亞麻國內(nèi)要倒時差，忘了。
Mandy爹道：“這位上門的病人很重要，讓你男人無論如何要治好他的病。一旦讓人家滿意了，你們在亞麻上層圈子里立刻就成了最受歡迎的人?！?p> Mandy冷笑道：“我以為作為你的閨女，我一直是亞麻社交界最受歡迎的人?！?p> 那邊老爹訕訕地笑，當(dāng)年他曾保證Mandy成為名媛，在亞麻社交界左右逢源、風(fēng)生水起、門當(dāng)戶對、金光大道直通人生巔峰……可惜因為某種原因全部落空。甚至到了允許女兒嫁到亞洲隨雞隨狗的地步，幸好她看上去很幸福的樣子——如果女婿沒殘疾就更好了。
Mandy知道自己肯定在老“朋友”眼中變成了笑柄……但是那有什么辦法？爹娘生意上起落就是全家當(dāng)渡的劫——甚至包括弟弟那個廢物點心。
過去的就算過去了，失去的青春和放蕩生活也回不來了……但你現(xiàn)在又拿一個莫名其妙的病人來保證我去上層社會了——你知道自己信譽破產(chǎn)了嗎？
Mandy掛了電話，一抬頭看見那個帥哥正望著自己，見Mandy視線掃到自己便微微躬身，禮儀之到位完全挑不出毛病來。
唉，怎么辦？
洛可嘉看了看一萬塊錢支票，這個錢不好拿！岳父大人專門掐著點打電話來，里面的意思傻子都知道：治不好沒法子收場！這個錢相當(dāng)于大學(xué)教授一個月薪水，你不能拿得不明不白！一個像樣的交待一定要說得過去——雖然很明顯這就是強買強賣，是他們把病人硬塞來的；而且這里也并非醫(yī)院——洛可嘉就算立刻申請行醫(yī)執(zhí)照，也不是三五天就能拿得下來的。
至于洛克菲勒基金會，只要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里面聚集著怎樣的一群大鱷——倒是從來不知道岳父居然在最頂尖的一群資本家中還插著一腿……為什么老子沒有沾上一點點光？這個岳父真是不地道??！
嘁！誰稀罕。
吃過飯，洛可嘉讓Mandy把自己推到客廳旁邊的空房間去。這個空房間原本是棋牌室——為了接待病人，剛剛騰空。在亞麻國和歐洲，麻將是最有影響力的東方文化侵略。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書里曾經(jīng)描寫過歐洲中上層社會對麻將的癡迷——你要說“恰”才是正宗的上?？谝?，如果說“chi”表明你不地道。但最近的洛氏麻將大戰(zhàn)里只有Mandy一直贏，其他人輸?shù)霉膺谱欤瑳]招兒。這是主場權(quán)益，沒辦法。
洛可嘉的手不能舉得時間太長，所以這個小伙子的病歷和醫(yī)案都由“不通英文的秘書”老申頭幫著翻頁。
這個病人叫Vic，前一年在亞麻軍隊服役，從阿富汗撤退時運氣不好，被流彈打中了脊椎，下半身癱瘓了。這半年一直在做康復(fù)，效果不甚明顯。
“Vic，”洛可嘉問，“給你做理療的時候，你能感知冷熱嗎？”
Vic搖頭。他是個瘦削的年輕人，濃眉大眼深眼眶，不算好看，但也不丑。他的家族對他是不是半身不遂并不介意，反正坐輪椅的總統(tǒng)都有過——但他還沒有生兒育女就挨了槍子兒，這個就尷尬了。他的家族是在Vic爺爺和老爹手里興旺發(fā)達(dá)起來的，其他的親戚都只會吃喝拉撒。而他老爹只有他一個男孩，如果他不能恢復(fù)生殖能力，以后家產(chǎn)支配大權(quán)就會旁落到他姑姑家。
人工授“粉”也不是不行，只是他下半身氣血干枯了，無“粉”可授，活力勉強，成功概率無限接近于零。
不管怎樣，洛可嘉必須要拿出個辦法來，管他有用沒用。
洛可嘉轉(zhuǎn)過頭對Vic的助理說，“先住下吧，我想想辦法。”這也是應(yīng)有之意，一萬美元見面禮扔下了，得聽個響吧。
家里空房間還有不少，Vic方面留下一人陪住。Vic本人則住在洛可嘉隔壁。
三部SUV揚長而去后，申豹才敢去換干衣，涂敏聽到他連打了二十多個噴嚏。
洛可嘉自從躺倒之后就一直在想方設(shè)法讀專業(yè)書，跟蹤最新前沿技術(shù)——哪怕是一肚皮的生不逢時、天不假年，也不能徹底放棄學(xué)術(shù)研究?，F(xiàn)在手上有了病患案子，哪怕是明確知道自己沒什么辦法，但也精神陡然一振——就像一個糖尿病患者讀菜譜一樣的興奮。
所以說人就是賤皮子，累的時候想倒著，倒下時間一長，就要恨不得九九六再出發(fā)了。
按照常規(guī)醫(yī)學(xué)結(jié)論，這孩子肯定是完了，氣血枯萎，脊髓神經(jīng)損傷，注射了蛋白介素三款，也未見效果！
洛可嘉幫他算了算，這本病歷背后上百萬美元用掉了，真壕。才拿一萬美元來咨詢……怎么，瞧不起我？
不得不說，黑化的洛醫(yī)生有些敵視世界了，心里充斥著某種滴著劇毒的念頭，并且全身上下因此而激動地發(fā)抖。
一面計算怎樣從Vic家搞錢，洛可嘉一面想治療方案——黑武士阿納金是怎么恢復(fù)殘軀的？靠原力保佑？所以我只要撫摸著他的脊髓喊：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
他的目光忍不住笑意向面前這個年輕人看去。此人眉毛粗且直亂，眼露兇光，這殺氣和塔利班的那種氣勢又十分不同，有點楞頭楞腦的。眼白多過眼綠，鼻梁不自然地起伏著，嘴唇?jīng)]有血色。臉型狹長，瘦削，耳朵支楞著似乎時刻在傾聽警報。
這個面相……簡直了。
所以這個丑萌丑萌的家伙就是戰(zhàn)斗英雄？
其實Vic沒殺過幾個人，他的服役更像是演戲的工具人：出現(xiàn)在正確的地點、穿著正確的盔甲、握著正確的武器，擺姿勢，拍酷照，然后隨大部隊前進(jìn)或撤退。挨了一槍純粹是天災(zāi)，否則按照他的家族安排，拿個勛章全身而退是大概率事件。
現(xiàn)在勛章是有了，性福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