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三天又飛快地過去了。
周五十點半,白霧忽然接到宣自珍的電話,說Clock的規(guī)格確定了,叫白霧核實客戶的需求,看準針是否能滿足,如果能滿足,就按新規(guī)格重新報價。
Clock早已改由馳明瑞跟進,白霧確定宣自珍是知道的,但宣自珍還是找她,這讓她懷疑宣自珍還是像以前一樣做事不動腦子,或是形成了一想到準針就想到她的條件反射,不管哪個原因,她都沒有糾正宣自珍,只說知道了,馬上跟進。
掛上電話,她馬上打馳明瑞的座機,轉告了宣自珍的話。
剩下的就是抱著旁觀者的心態(tài),瞅一眼Clock的產品究竟長什么樣了,白霧打開宣自珍發(fā)來的郵件,點開附件查看。
只一眼,白霧就看出萬眾矚目的Clock目標規(guī)格與準針現(xiàn)有的產品H2相似度高達90%以上!這與她在上次展會總結會議上預估的完全重合。一個只有兩個按鍵——一個開關機,一個測距離——的測距儀,是最適合向大眾促銷的產品,Clock花了近兩個月做出的決定是正確的,也是美國和德國很多零售商驗證過的。
只是不知道H2這張牌發(fā)給了哪個業(yè)務員。
白霧回想上次開會,Lexie和許進厚最開心,推測H2應該是分給了他們倆中的一個。
最接近Clock目標規(guī)格的只有H2,這就引發(fā)另一個問題,沒分到H2的業(yè)務員怎么辦?這是形勢出給馳明瑞的第一個難題,不知道他打算怎么辦,白霧打算端個小板凳看戲。
出于好奇,她悄悄在微信上問Selin,關于Clock的進展和馳明瑞的態(tài)度。
Selin道:“霧姐你的消息落后了,Clock的目標規(guī)格我們早就知道了,ZEK,天星,Lion,福歐,昆寶兩天前就把規(guī)格表發(fā)來了,怎么弄,馳經理還沒有統(tǒng)一的說法。H2在Lexie手里,許進厚之前分到W6,高興壞了,現(xiàn)在看到規(guī)格表,就想搶H2?!?p> 第二條又說:“馳經理以前判斷Clock可能會首選H1,所以他給天星分配的型號是H1和W7,現(xiàn)在他看到預期不對,明面上雖然沒說什么,但是看Lexie的眼神明顯有點眼紅?!?p> 第三條道:“Lexie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了,她怎么可能把H2讓出去?所以不管馳經理怎么打算,一番鬧騰肯定是少不了的。”
白霧道:“你分到的是什么型號?怎么不也去爭一下玩玩?”
Selin馬上發(fā)了個眼珠子蹦出來的表情,道:“我?算了吧!我拿到的是HP1和E8,這兩個型號一個17美元,一個99美元,價格和規(guī)格都和客戶的目標相差十萬八千里,還湊什么熱鬧。而且中間的昆寶公司也沒什么實力,我哪有籌碼跟他們爭啊?!?p> Selin這種軟弱逃避的性格白霧受夠了,懶得多勸,道:“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是啊?!盨elin回復。
Clock的話題就此打住了,但白霧對這個項目還是放不下心,畢竟初期她是付出過不少心血的,而且這個項目是本行業(yè)創(chuàng)紀錄的大訂單,極其考驗對業(yè)務員的能力,她自認為自己好歹是個高手,因此想試一下身手,因此把自己代入到項目中,假設自己繼續(xù)跟進Clock,自己會怎么做。
首先爭搶Lexie的H2,肯定是不適宜的。
接下來想到的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合適的產品推介給客戶,銷售員能力再強,也無處施展。
她想不出辦法,只得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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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她心中郁結,睡眠不規(guī)律,晚上九點多就睡著了,睡到半夜三點多,她起床上廁所,習慣性地看一眼手機,忽然發(fā)現(xiàn)屏幕上赫然躺著一條新微信。
發(fā)件人居然是蔣蔚然。
她懵懵懂懂地點開來看,信息是兩點多鐘發(fā)的,只有幾個字:“Josef離職了,是不是你弄的?”
后面還有一個視頻電話,估計是蔣蔚然想吵醒她看微信,可見蔣蔚然的心情應該很急迫。
白霧想起蔣蔚然發(fā)來的那段曖昧視頻,推測蔣蔚然這么問,可能是以為她拿視頻去美國總部投訴Josef,導致Josef下臺的,蔣蔚然怕被報復,因此立馬回復道:“不是,您發(fā)給我的視頻我都沒用,早刪了,Josef離職是他自己的原因,跟我們沒關系,您別多想?!?p> 放下手機,上了廁所,白霧倒頭又睡,完全把這件事忘了。
早上起來,門口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白霧穿著睡衣去開門,通過貓眼看到玉塘風站在門外,臉色異常嚴肅,神態(tài)很是焦急,甚至可以說驚恐。
白霧連忙開門,道:“怎么了?”
玉塘風把門一推,握住白霧的手腕就把她往對門拉,道:“出大事了!”
白霧看玉塘風的樣子不像假裝,忙跟他進了對方的房間。
玉塘風把門一關,將手機遞給白霧,白霧接過來看,上面是玉塘風和Simon的聊天界面,Simon問玉塘風,白霧是什么時候加的蔣蔚然的微信,什么情況下加的,為什么不讓他知道,加了之后聊了什么,以及白霧通過什么手段讓蔣蔚然幫她,她和蔣蔚然之間又有什么秘密協(xié)議等等。
玉塘風雖極力替白霧開脫,說蔣蔚然主動加的白霧,他還以為是Simon授意的,至于其他的,玉塘風一律說不知道,他去側面打聽打聽。
白霧看著幾行簡短的對話,嚇得哆嗦起來。
“霧姐,怎么辦?”玉塘風給Simon回完信息,就跑來找白霧了,此時嚇得舌頭都捋不直了,問道。
白霧慢慢走到客廳沙發(fā)邊,坐了下來,夾腿攏手奮力思考著,沒有回話。她這才想起昨晚半夜三更回給蔣蔚然的微信,極有可能已被Simon看到,可能她回信的時候,蔣蔚然已經睡了,手機提示音沒有吵醒蔣蔚然,反而把Simon吵醒了。所以Simon才會一大早聯(lián)系玉塘風,挖掘細節(jié),求證確認。
良久。
白霧道:“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實話實說。”
玉塘風急了,道:“霧姐,你瘋了!實話實說是什么后果,你想過沒有?Simon那么愛他老婆,他要是知道Sabrina背著他和老外好了兩年,他會有什么反應?還有Sabrina,雖然她人品不怎么樣,但人家好歹幫過我們,她對這段婚姻看得蠻重的,她要是知道是你拆散了她和Simon,她又有什么反應,你想過沒有?”
白霧死盯著茶幾上撕裂的糖紙,輕輕地說:“這是原則性問題,我不能撒謊?!?p> 玉塘風一聽,瞬間凝固了,再也說不出話。
還能說什么呢?勸她善意的謊言不是謊言嗎?勸她明哲保身,和稀泥嗎?還是勸她退避三舍,作壁上觀?玉塘風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說出以上三種建議中的任何一種,白霧都有可能馬上跟他絕交。
“你早就想跟Simon坦白了,對吧?”玉塘風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白霧的苦楚不比他少,盯著糖紙的缺口,一動不動地說:“Sabrina做了錯事,就應該受到懲罰。Simon是無辜的,我答應替Sabrina保密,已經覺得很對不起Simon了,如果Simon都問到我頭上了,我還欺騙他,我做不到。這么做不對,對Simon也不公平?!?p> “那你可要想好,你追求'正確',追求'公平'所要承受的后果?!庇裉溜L提醒道。
“我知道?!卑嘴F仰面看著天花板道。
白霧站起來,重重地呼出一口長氣,道:“你家有熱開水嗎?”
玉塘風跑去廚房倒了杯熱水給白霧,白霧雙手捧著,暖暖手,又喝了幾口,暖暖胃,又叫玉塘風去她臥室里把她的手機拿了過來,這才走到陽臺上,給蔣蔚然打電話。
要解決Simon的問題,應從Sabrina入手。
電話很快接通了。
“嗨Sabrina,您在忙嗎?方便說話不?”白霧盡可能地帶著笑意道。
“我還沒起床?!盨abrina道:“你昨晚發(fā)的微信我收到了,怎么了,還有事嗎?”
白霧降低音量道:“Simon在旁邊嗎?”
“沒有?!盨abrina道:“他買菜去了。”
“哦……”白霧停頓了一下,道:“Sabrina,我剛才聽玉塘風說,Simon聯(lián)系他,在問我們是怎么聯(lián)系上的問題,還問你為什么會突然幫我,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瞞著他什么的。我估計,昨晚的微信,他也看見了。”
“……”對面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Sabrina的反應完全在白霧的預料中,她小心翼翼地說:“Sabrina,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跟Simon坦白。”
“放屁!”Sabrina突然罵道:“我怎么可能承認!我要是承認了,他百分之百會跟我離婚!”
“不會。我覺得不會。”白霧道:“Simon對你的愛已經深入骨髓,你已經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他肯定不舍得跟你離婚。只要你好好跟他解釋,說清楚你當時的想法,他一定會理解你原諒你的,而且你跟Josef已經斷干凈了,對以前的事也有懺悔,以Simon對你的包容,他不會翻舊賬。如果抵賴,反而會給你們造成更大的傷害?!?p> Sabrina一個勁地搖頭,道:“不不不,不能告訴他,絕對不能告訴他。”
“你不告訴他,無非兩個結果。”白霧像分析商業(yè)一樣分析婚姻,道:“要么,Simon通過其他渠道了解到真相,Simon大發(fā)雷霆,你再解釋,那時候你說什么,他都不會完全相信你。要么,Simon永遠找不出真相,但是Simon心里種下了懷疑的種子。兩個結果最終都會引發(fā)信任危機,你們倆心與心的距離越來越遠,直到變成仇敵。”
Sabrina道:“不會!只要我對他好點,他要是生氣,我就哄哄他,就有緩和的余地,現(xiàn)在往槍口上撞,我只有死路一條?!?p> “……”
白霧暗暗了嘆了口氣,很明顯,Sabrina嚇得不輕。
短暫的沉默過后,白霧又說:“男人如果不愛你,你哄哄他,或許可以蒙混過關,但是愛你的人,是不會接受你這種不明不白的示好的,不拔掉他心里的疙瘩,他一輩子都不會再愛了。被Simon冷落一輩子,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Sabrina沉默。
白霧又道:“而且,你心里背著這么大一個秘密,難道不累嗎?面對這么愛你的老公,你忍心欺騙他一輩子嗎?這件事也是你心里的疙瘩,你為什么不趁這次機會,把疙瘩抹平呢?這樣你面對Simon不是更輕松,更自然,更有底氣嗎?”
“我想想。”Sabrina虛脫似的道:“我想想吧?!?p> 白霧道:“那就這樣,我先讓玉塘風頂一頂,他要是頂不住,Simon直接來問我,我就直說了?!?p> “好,你們頂住。一定要頂住??!”
通話在Sabrina的哀嚎聲中結束。
玉塘風以聯(lián)系不上白霧為由,暫時堵住了Simon的追問。白霧則把手機關機,以免Simon打電話來,應對不了被兩頭架在火上烤的局面,她既不能說真話,又不想撒謊,只能暫時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