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詭異現(xiàn)象
“上元佳節(jié),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p> 陽臺上,陸梧捏著一紙熟宣,輕聲念著。
只有半首詞句,是他從稍微年長的侍女那兒“搶”來的,據(jù)說是上元節(jié)那夜從玲瓏山書院中流傳出來的,國學博士靜齋先生謝不倍的作品。
謝不倍陸梧聽過,或者說前身聽過。
這是一位在整個大燕國都赫赫有名的才女,博覽群書,文采斐然,十二歲就在殿試中獲得國學博士稱號。
如今更是有傳說其讀書已讀到通玄。
讀書通玄是什么陸梧不懂,猜測應該是像前世某些寫“儒釋道”三教小說中,儒家浩然正氣之類的東西吧。
“給?!?p> 陸梧轉(zhuǎn)身,將宣紙遞還給低頭垂手,侍立門邊的少女。
“謝謝老爺?!?p> 侍女接過,疊好放進了腰間的香囊里。
陸梧輕輕一笑,
“你能看懂?”
不是陸梧輕視她,一個侍女能識字就殊為不易了,更別說看懂詩詞。
即便這個世界武道興盛,朝廷在重“武”的同時,也沒有輕視“文”和“工”,更沒有類似“三綱五常”的東西來束縛人的思想,因此不論是私學還是公學,都沒有女子不能讀書,不能做官的道理。
可理念再“先進”也終究改變不了這是一個封建君主王朝的事實。
“回老爺,奴婢看不懂。”
侍女搖頭,
“奴婢就是覺得這幾句話描寫出的畫面很美,院門口停放著許多華貴的馬車,院內(nèi)才子佳人手捧酒杯,吟詩作詞。”
所以,是直覺嗎?
如果將這種直覺用在“修行法”上,是不是就能得到所謂的“真解”?
陸梧心生了些好奇,對她招了招手,轉(zhuǎn)身走向桌案,坐下后拿起兼毫,沾墨揮筆,以這個世界通用的小雅文洋洋灑灑寫完,遞給侍女。
“看看怎么樣?!?p> 侍女接過紙張,檀口輕啟,
“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帝京。”
“三百內(nèi)人連袖舞,一時天上著詞聲?!?p> 念完,侍女眼眸明亮,充滿了崇拜的小星星,語氣帶著幾分顫音,
“老爺,這是您寫的嗎?”
“不是,我哪有這文采,是一個叫張祜的人寫的,你能想象出詩里的場景嗎?”
“能?!?p> 侍女認真的點了點頭。
“你描述一下?!?p> “好的老爺?!?p> 侍女說完,閉上眼睛,
“整座城池到處都點著明亮的燈火,與天上星河相互輝映,百姓們推門而出,巷弄空蕩,街上卻人擠人非常熱鬧,城中央有一片宏偉宮殿,無數(shù)仿佛神女般的美麗女子在其中盡情舞蹈,歌舞音樂的聲音穿透云層,飄入星河?!?p> 說完,侍女睜開眼睛,看向陸梧,卻發(fā)現(xiàn)自家老爺皺眉蹙額,于是收斂了眉宇間的喜悅,忐忑垂首,
“老,老爺,是奴婢說錯了什么嗎?”
“不是,你說得很好?!?p> 陸梧微微搖頭,他都有些不確定這侍女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了。
糾結(jié)了一番,索性再次拿起毛筆,取紙沾墨,繼續(xù)以這個世界通用的小雅文寫了兩行字,遞了過去。
“繼續(xù)?!?p> 相對跪坐的侍女接過,看了看對面的老爺,抿了抿小嘴,小聲開口,
“河上姹女,靈而最神,得火則飛,不見塵……”
她才念了十幾個字,手里的紙張突然就沒了。
定睛一看,原來是老爺突然伸手“拿”了回去,而且此時老爺好似受到了某種驚嚇,呼吸急促,滿臉冷汗。
回過神來,侍女趕緊跪著后退,伏身額頭貼地,瑟瑟發(fā)抖,聲音顫栗,不停重復著,
“奴婢該死,老爺息怒,奴婢該死,老爺息怒……”
“不怪你,下去休息吧?!?p> “是、是老爺。”
侍女跪伏著身子退出了房間。
陸梧閉上眼,回想著剛才侍女閱讀“參同契”內(nèi)容的畫面。
她剛一開口,清秀俏麗的臉上就長出了一片片圣潔的白羽。
然而很快,那些圣潔的白羽就發(fā)綠腐爛,被一只只猩紅的眼睛取代。
這些眼睛都滿含惡意,緊盯著他,讓他心底瞬間浮現(xiàn)出小時候看“山村老尸”時,里面惡鬼回頭的畫面。
“嘶——呼——”
陸梧做著深呼吸,壓下心中的不安,睜開眼看向手里被揉實的紙團,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再打開看上一眼,就直接扔進火爐燒成了灰燼。
“為什么會這樣?”
陸梧躺在軟榻上想不通,“參同契”可是正統(tǒng)修行法啊,連閱讀正統(tǒng)修行法都會出現(xiàn)這種詭異的變化,他甚至產(chǎn)生了自己修行時是不是也是這番模樣的懷疑。
“這還是修行嗎?”
“這還是仙道嗎?”
“這也太詭異恐怖了吧!”
他在軟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了許久,最終忍不住找來琉璃鏡,小心翼翼地對著鏡子誦讀“參同契”。
沒有絲毫變化。
于是他又重新用小雅文抄寫了“河上姹女”那段內(nèi)容,對著琉璃鏡誦讀。
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為此,他生出了兩個猜想。
一是因為某些原因,他并不受此世界修行法影響。
這個原因可能是他識海中的青銅斷劍,也可能是他來自異世界的靈魂。
至于二,只有理解了修行法真意,才會受到影響。
然而這一點,也是陸梧最害怕的,最不希望成真的。
……
這一夜,陸梧腦子很亂,破天荒的沒有修煉,直到天色將明才迷糊睡去。
……
“啊——!”
刺耳的尖叫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迷糊睡著的陸梧立馬驚醒,同時窗門外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
陸梧起床踩著棉鞋,潦草披上外衣便往樓下跑去。
來到樓下,只見陸忠給自己安排的兩名侍女中年紀較小的一個正披著外衣,蹲院子里嚎啕大哭。
一眾家丁仆役沖進院子,看著閣樓門口衣衫不整的陸梧,又看了看同樣衣衫不整的小侍女,面面相覷。
“發(fā)生什么事了?”
陸梧皺眉問道,那小侍女卻只知道哭。
一眾家丁仆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很懵逼,不知道該直接退走,還是說點什么再退走。
畢竟侍女侍女,不就是侍奉主子的么!
陸梧察覺到不對,為什么只有這個小侍女?那個歲數(shù)較大的侍女呢?鬧出這么大動靜不可能還睡得著,除非……
陸梧猛地轉(zhuǎn)身,沖向那間兩個侍女平時住的屋子。
推開門,只見一具只穿著肚兜長褲的身體正懸掛在房梁之上,正是那年齡稍長的侍女,她兩眼翻白,面色醬紫。
陸梧張口一吐,真氣化作一縷白虹,瞬間切斷了繩索。
侍女落了下來,陸梧伸手接住,發(fā)現(xiàn)身體還有溫度,于是放到床上,又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脈搏。
情況不容樂觀,陸梧也顧不得許多,雙手按住她的胸口,俯身掰開她的嘴,一邊做心肺復蘇,一邊為她渡入真氣。
“老爺!”
這時,老管家陸忠?guī)藖淼介T口。
陸梧沒有理會他,繼續(xù)給侍女渡入真氣,直到九口過后,那毫無脈搏與呼吸的少女才猛深吸一口氣,醒了過來。
這時陸梧也長長舒了一口氣。
人總算是救回來了,如果死了,他恐怕會心生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