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夜宿集鎮(zhèn)
官道上,陸忠駕著馬車緩緩前行,隨行六名護院手持鐵棍。
陸梧坐在車廂內(nèi),心神沉入“內(nèi)景山河觀想圖”中。
在如今的“內(nèi)景山河觀想圖”里,天上多了一輪明月。
月內(nèi)有一只仙蟾,寥寥數(shù)筆,頗具神意。
要知道,在這“內(nèi)景圖”內(nèi),山河湖海,風(fēng)云瀑布,花草樹木,連山路小徑,都是他身體意象的具現(xiàn),是他成道的基礎(chǔ)。
多了一輪明月,自然就代表他的道基又厚實了一分。
陸梧心中當(dāng)然喜悅無比。
忽然,一個念頭出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中。
陸梧的意識立馬轉(zhuǎn)移到那只在山間跳躍攀爬的猿猴上。
它此時并沒有如往常那般嬉鬧,而是蹲坐在崖壁一棵迎客松上,尾巴垂落,末端勾卷,仰望著天空明月。
“它在思考?”
這個念頭甫一出現(xiàn),連陸梧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于是,他開始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這頭猿猴身上,想看看它能想出些什么來。
然而,猴子并沒有在迎客松上安靜太久,很快它的注意力便被旁邊的一株野草所吸引。
陸梧繼續(xù)關(guān)注了它一會兒后,收回了意識。
……
月色清明。
車隊在一處山坳中扎營。
六名護院圍坐在不愿處的篝火堆旁有說有笑。
陸梧坐在馬車的馭位上,背靠著車廂,手中拿著一只水囊,仰頭看著天空。
陸忠站在一旁,手中拿著毛刷,一邊為馬匹刷著身上的毛發(fā),一邊對陸梧說道,
“老爺,陳家傳承至今已有七百余年,一世祖是在‘北望城’一戰(zhàn)立下大軍功而獲得賞賜起家,據(jù)說這藥浴方子就是賞賜之一?!?p> 北望城之戰(zhàn)是七百年前南越叛出大燕,北齊趁大燕與南越作戰(zhàn)之際,揮軍六十萬欲要南下,與大燕四十萬精壯在北望城決戰(zhàn)。
最終的結(jié)果嘛,大燕雖成功將北齊拒于北望城之外,可也失去了收復(fù)南越國的力量。
“哦?他們這次竟然‘方子’拿出來拍賣,看來遇到的問題不小??!”
陸梧悠哉游哉的搖晃著右腿,舉著水囊喝了一口。
陸忠點了點頭,
“聽說如今陳家一位族人就在中京鴻臚寺?lián)巫笏仑惣壹毙璐罅裤y錢,不惜賣掉家傳“藥浴方子”,就是因為這位鴻臚寺左寺丞在中京遇到了麻煩。”
“鴻臚寺左寺丞?從六品?”
“但到底是在中京城,在皇帝陛下的腳下?!?p> 說完,陸忠輕輕拍了拍馬脖子。
陸梧深以為然,也大概能夠明白為什么陳家不惜拍賣掉祖?zhèn)魉幵》阶?,也必須保住鴻臚寺左寺丞。
在陳家繼任者沒有成長起來之前,這位左寺丞說什么也不能回來的。
畢竟出中京易,入中京難??!
想到這里,他又不禁想到了那超然物外的天下十族。
錦州吳家,灞州陸家,浩州姜家,彭州宮家,汀州聞家,衍州齊家,黃州蔡家,盧州盧家,西州法家,以及中京姬家。
雖然名義上中京姬家為大燕正統(tǒng),是統(tǒng)御這片土地的皇族,可其余九族卻根本就是聽調(diào)不聽喧。
陳家為了一個從六品的鴻臚寺左寺丞官位,就逼得拍賣藥浴方子,作為武道世家,一族興衰卻皆系于中京。
這天下,又有多少個陳家呢?
說一千道一萬,這終究還是一個以武力論強弱的世界。
“求官,做官,區(qū)別還是很大的?!?p> 陸梧嘆了口氣。
陸忠笑呵呵的繼續(xù)刷著馬背,
“老爺,早點歇息吧。”
……
翌日,天光熹微。
結(jié)束了修行的陸梧便提著水囊進了山里,在草叢灌木間收集晨露。
也多虧了這邊氣候濕潤,晝夜溫差大,小半個時辰他就收集了半只水囊。
陸忠手里拿著一支鐵棍,尋著蹤跡找到了陸梧,
“老爺,營地已經(jīng)收拾完畢了?!?p> 出城已經(jīng)行了三四天了,老爺每天清晨就會收集晨露。
最初他也勸說過可以讓護院們代勞,若是擔(dān)心護院做不好他也可以,但都被陸梧拒絕了。
“走吧,繼續(xù)趕路?!?p> 陸梧將水囊塞好,提著繩子于老管家一同出了山林。
六名護院手持鐵棍站在路邊,馬已套上了韁繩,營帳皆綁在車廂后面。
陸梧縱身一躍,跳上馬車,然后鉆進了車廂。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管道上也很少碰到行人。
就這么日頭從初升又變?yōu)榱宋髀洹?p> “老爺?!?p> 陸忠的聲音從車簾外傳來。
閉目沉浸于“內(nèi)景山河觀想圖”中的陸梧沒有睜眼,只是小聲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往前二十里有個集鎮(zhèn),我們今晚去鎮(zhèn)上歇腳,休整一天吧?!?p> “可以!”
畢竟已經(jīng)離開楊昌郡四天了,這四天里大家伙都是風(fēng)餐露宿,有集鎮(zhèn)休整一下也好。
陳家藥浴方子拍賣還有五日,路途已去三分之二,倒是不急。
車輪碾壓著夜色緩緩進入了集鎮(zhèn)。
鎮(zhèn)子不大,只有一條泥土街道,鎮(zhèn)中只有一家驛館。
陸梧一行人來到驛館門口,撥弄珠算得掌柜見了,立馬親自跑出來迎接。
“客人里面請!”
一行人進入驛館,要了兩個房間,吃完飯就各自回房。
陸梧單獨一間。
聞著房間里的濕霉味道,他抬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然后抬手推開了窗戶。
月光照進了房間,照在了灰撲撲的木地板上。
陸梧請輕輕一抖衣袖,寶葫蘆飛了出來,張嘴吐出一個谷草編成的蒲團。
陸梧將蒲團鋪在月光里,盤膝坐下,開始修煉“仙蟾真月圓光”。
……
“轟隆隆……”
宛如地震般的聲響將修煉中的陸梧驚醒,其中還夾雜著“駕駕”的喊聲。
睜開眼,月光已經(jīng)退出了屋內(nèi),想來時間以是下半夜了。
陸梧起身,來到窗戶邊,只見一支由二十多匹馬組成的馬隊正奔馳走遠。
長長吐出一口氣,被攪了修煉的興致,陸梧邊收起蒲團,取出寶葫蘆,坐著它飛上了空中。
他居高臨下,整個小鎮(zhèn)盡收眼底。
“轟隆隆……”
又是一陣馬蹄聲響起,陸梧大感不妙,底下就傳來了勒馬挺足的“吁吁”聲。
低頭一看,只見又是二十余騎,此時正停在集鎮(zhèn)入口,仰頭看著他。
“真是的,大半夜出門遛個彎都不得安寧?!?p> 陸梧心中暗嘆,毫不猶豫的駕馭寶葫蘆,瞬間遠遁出數(shù)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