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謝謝方老師

　　郭巖醒過來了，而且有意識，狀態(tài)不錯，只是不能說話。

　　醫(yī)生不讓更多人來探視，能進去的，只有康紅蕾，主演段億宏，張毅。

　　還有方沂。

　　方沂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叫來了，他想，可能是自己長得有利于病人身心健康。

　　郭巖能簡單的動動手指。

　　圍在他床上的，是導(dǎo)演康紅蕾。

　　三位演員，在說了些身體安康的吉祥話后，知趣的離遠一些。

　　說實話，雖然是認識郭巖，也可惜郭巖，但三人都和郭巖沒什么交情。康紅蕾不一樣，他開始拍電視劇時，郭巖已經(jīng)跟在他身邊。如今十多年了。

　　康紅蕾像一條年老的棕熊，很無力的靠在病床的鐵柵欄。

　　他說，“郭巖，我現(xiàn)在有些問題，要你本人做決定，醫(yī)生說你意識清醒，手指也能動，現(xiàn)在我開始問你，你贊成，就動一根手指，你不贊成，就動兩根手指。”

　　“你能理解我現(xiàn)在的話嗎?！?p>　　郭巖的食指，顫巍巍的動了下。正是他輸液的手。那上面，還有心電監(jiān)護儀的手指夾。

　　康紅蕾說，“第一個，我已經(jīng)通知弟妹，你的父母，他們都要來看你；但是，你孩子正在學(xué)表演課，是你給他請的老師，你家里人的意思是，不讓她知道，讓她繼續(xù)學(xué)?！?p>　　“我問你的意見，你要讓孩子過來嗎？讓她過來看你?！?p>　　眾人的眼睛，緊緊盯住郭巖的手指。

　　一根手指，微微的抬起來。

　　康紅蕾點頭，“好，我聽你的意見，現(xiàn)在問第二個問題……”

　　——方沂胳膊肘了一下張毅，沒有說話，在紙上寫：

　　“郭巖不行了？”

　　張毅露出疑惑的表情。

　　方沂繼續(xù)寫，“他覺得可能是最后一面，不然不會讓女兒來?！?p>　　張毅沉默了，把紙條傳給段億宏。

　　段拿來一看，微不可聞的嘆氣。

　　康紅蕾繼續(xù)，“很自私的說，現(xiàn)在這個劇，我還想拍下去，不僅僅是為我，也是為你，我想你做煙火師的最后一部戲，可以是名垂青史的，說起來讓你驕傲，我想讓你拿獎，去拿白玉蘭，拿飛天獎?！?p>　　郭巖流出淚。

　　心電監(jiān)護儀，心跳聲往上飆升，滴滴的響。

　　康紅蕾，是背對著眾人的，他手在臉上抹了抹，“醫(yī)生告訴我，你不可能再做煙火師了，你不適合跟我們四處飄了，但是，賠償?shù)氖虑?，你放心，我絕對不虧待你，是我非要你晚上來……咳……”

　　“我康紅蕾，這輩子，我還有一個饅頭吃，你找我要，我就分你一半，我不是騙你，他們也聽得到。我敢反悔，讓他們?nèi)ル娨暽吓e報我，讓我身敗名裂！”

　　“接下來肯定有記者，有公司的人來，我希望你能繼續(xù)支持我，你愿意嗎?！?p>　　動了一根手指。

　　康紅蕾再次點頭?！拔覇柫四闼饺说?，又問了你的事業(yè)，現(xiàn)在，我跟你講一下我的私事……”

　　另三個人，靜靜的看。

　　“第三個問題，我有點難以啟齒，但得不到你原諒，我沒辦法拍戲，走不出來了；郭巖，我讓你過來，發(fā)生這種事情，你恨不恨我?！?p>　　動了一根手指。

　　看來還是恨。

　　不，不是的。

　　郭巖的另一根手指，被手指夾夾住了，對現(xiàn)在的他而言，已經(jīng)不輕，他很努力地往上抬。

　　康紅蕾顯然看出來了，在那嚎啕大哭，深深彎下腰。

　　“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

　　這種場合，就不適合再看了，康紅蕾讓他們來，就是要當(dāng)工具人，這三個，是康紅蕾認為的全劇最重要的三個人?；蛘哒f，未來最發(fā)達的，有承諾力的人。

　　三人走出病房。

　　張毅說，“康導(dǎo)還是要拍這個戲，他不想放棄了。但是，現(xiàn)在缺錢，怎么去拉投資。畢竟，本來就不看好?！?p>　　張毅的眼睛，掃過段億宏，以及方沂的臉……定格了。

　　段億宏做相同的動作，也得到相同的結(jié)果。

　　方沂問，“你們看我做什么?！?p>　　并露出符合社會期待的笑容。

　　這倆搖搖頭，張毅說，“老段，你服不服？”

　　“服。”

　　果然。處理好郭巖的事情，康紅蕾出來直接找方沂，“接下來我拍你的片子，只拍你的，拍完了把樣片拿去華夏影視，找他們拿錢。上面不讓我們拍了，是不讓我們搞爆破戲，好，我現(xiàn)在暫時不拍爆破戲，我拍你的文戲，不多，我們盡快搞定?！?p>　　方沂明白了。

　　這事兒，從性質(zhì)上講，和幼兒園的時候，每次有領(lǐng)導(dǎo)來，老師都讓方沂坐到第一排，靠門的位置，甜甜的笑，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

　　以及起點某些作者，為了過簽，開頭直接出系統(tǒng)，騙過編輯，以為是爽文，然后連綿不絕的寫悲情散文。

　　一行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回了拍攝地。

　　行動起來的康紅蕾，讓方沂享受了一把007，整個劇組圍繞這兩人轉(zhuǎn)。

　　另外一幫人做什么呢。

　　打撲克。

　　不到三天，幾乎所有關(guān)于張立憲的文戲，都結(jié)束了，康紅蕾和蘭小龍，徹夜趕工，康負責(zé)剪輯出一個通順的人物故事，蘭小龍，看情況改劇本設(shè)定。

　　張立憲的戲份，并沒有加多少，但有方沂的顏值加成，以及劇本刻意塑造了張立憲的悲情感，使得人物出彩很多。

　　一部片子，其實要拍很多廢片，導(dǎo)演只要愿意，是可以把二三號剪輯成一號的，這是零和博弈，任何人多一點戲份，就會讓其他人少一些。

　　換作一般的劇組，已經(jīng)開始文斗甚至武斗，但段億宏和張毅，天天拉方沂打撲克，相當(dāng)于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故事被送到華夏影視那邊，康紅蕾本人親自飛京城拉投資。

　　蘭小龍留騰沖坐鎮(zhèn)。

　　由于煙火師還活著，沒有造成“重大人員傷亡”，加上劇組老老實實的拍文戲，沒有熱點，來騰沖的媒體呆了一段時間，索然無味的回去了。

　　某天，張毅拿報紙給方沂看，指出娛樂版塊的一小部分，“《我的團長我的團》事故不斷，導(dǎo)演康紅蕾首度承認：為省錢釀成事故。”

　　報紙不止這一張。其他的標題擬為：

　　“《我的團長》傷員陸續(xù)出院，事故原因初步明確?！?p>　　“《團長》26日復(fù)工，只拍文戲不拍戰(zhàn)爭戲?！?p>　　“《我的團長》面臨經(jīng)濟困難，總制片人吳義真情動員?！?p>　　張毅說，“情況明顯好起來了，我估計，再過幾天，再也沒人報道我們。郭巖拿了上百萬的賠償，他不愿意，也不能做煙火師了。其實，不在圈里混了，回去買門面做生意，也很好。老段，你的墜子，我拿去給他了，雖然遲到，希望他以后不要遭難?！?p>　　“——后續(xù)的爆破戲，華夏影視請南朝鮮的團隊來，他們前年的電影《集結(jié)號》，也是請的同一個團隊。”

　　段億宏說，“你說的這些我不關(guān)心，我現(xiàn)在只想打撲克?！?p>　　方沂笑，“那我可能要跟各位江湖再見了，我的使命，要完成了啊?！?p>　　說罷。手里就來了電話，是康紅蕾，“方沂，華夏影視的，很滿意我們的片子，甚至不愿意讓其他投資方加入，我不能說加了多少，但是絕對夠用?！?p>　　“對了，做出品人的小王，他也很欣賞你?！?p>　　方沂開的是免提。

　　整個劇組“轟”的鬧起來，變成歡樂的海洋，方沂被圍住，張毅帶頭，他兩腿跪下了，雙手舉在身前，“謝謝方老師。”

　　人們一齊喊，“謝謝方老師！”

　　“謝謝方老師！”

　　一齊跪拜。

　　聲音在山谷中回蕩。

　　段億宏拿了牌，他跟著喊完之后，說，“來，繼續(xù)打，我這把手氣不錯。以后方沂走了，湊不齊打牌的人了……”

　　沒人聽他說話。

　　在喧鬧中，他掏出自己的觀世音，不斷摩挲，“你們雖然不信，但也許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得到了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