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蘇重新拿了支新筆,剛寫幾個字就又將筆捏斷了。
他盯著紙上暈開的大片墨跡,瑞鳳眸眼瞼半垂,眸中光芒黯淡。
該是冷風(fēng)天,可心中燥意起,再難消弭。
宴蘇微微吁嘆一聲,放下筆出門去。
打開院門,宴蘇與咬著下唇的林瓔四目相對。
“宴大哥。”林瓔泫然欲泣,眸光瀲滟,圍繞著宴蘇,“宴大哥,你這些天還好嗎?”
宴蘇神色微冷。
“林瓔姑娘,我的事情應(yīng)當(dāng)與你無關(guān)?!?p> 林瓔眼周都紅了,她撩起袖子讓宴蘇瞧自己的胳膊,“我阿爺阿奶逼著我去相看,可宴大哥你知道的,我的心中只有你,這些日子,我好煎熬?!?p> “我想來找你,可是家里人看得太緊了?!?p> 林瓔委屈極了,“宴大哥,我愁得眼皮都皺了?!彼⑽菏祝屟缣K瞧。
宴蘇垂眸不語,既不看林瓔裸露在外的小臂,也不看林瓔的臉。
倒是暗處的齊周瞧了一眼林瓔的眼睛,可不就是皺了,這麻煩的姑娘從前是單眼皮,現(xiàn)在變成了雙眼皮。
齊周心想:的確愁得不輕,都變形了。
“林瓔姑娘,如果沒事,你還是請回吧?!毖缣K蹙眉,又往后退了一步。
林瓔眨一下眼睛,晶瑩的淚珠落了下來,“宴大哥,我也不怕叫你笑話,我來就是想嘗試著追求我的幸福。”
“宴大哥,我不想嫁給別人,我只想嫁給你!”
-
林落向方媒婆表示,她的要求不高,是個男人,家庭簡單即可。
原就是為了敷衍官府,找到的是個什么人家林落無所謂。
先度過這一茬,再讓林落想想后續(xù)如何解決。
方媒婆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道:“你若不是林家的姑娘,這事還有得商量,但是現(xiàn)在……落丫頭,你可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人家?!?p> “方媒婆覺著,我是什么人家?”林落歪頭。
方媒婆看看林落,原就是個名聲極差的傻子,還偏生臉上長那么大一塊紋跡,身子瘦弱一看就干不了粗活,誰家能看上?
且道近些日子,倒是傳出來林落不傻的話了,現(xiàn)在傳的是林落半瘋半傻!
“落丫頭,村長豁了兩顆門牙,是你打掉的?”方媒婆嘆了口氣,這瘋起來連自家阿爺也敢打,日后對婆家的人能有什么忌憚?
還是那句話,林落這個條件,除了那些個老賴刺頭,就沒有敢要她的。
可方媒婆雖然是個媒婆,她不做虧心事,她不給老賴刺頭牽線,甭管什么女人家嫁到那樣的人家里,哪有活頭?
都是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林落搖頭,語氣堅定:“不是我打的,您瞧瞧我這身板,我能有那樣的力氣?”
的確不是她打的,是楊崢打的。
這個鍋,林落不背。
“不管是不是,這件事情已經(jīng)傳開了。”方媒婆愁眉苦臉,“我這真幫不了你,落丫頭你還是領(lǐng)另請高就吧?!?p> “我還有事,就不留你了?!?p> 這便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林落摸摸耳后,沒有繼續(xù)留下來討人嫌,轉(zhuǎn)身打算走人。
方媒婆看著她瘦弱挺直的背影,搖了搖頭。
這林家兩個丫頭啊,一個條件好,卻誰也看不上;另一個啊,要求倒是不高,可沒人瞧得上。
真是同姓不同命啊。
“娘!娘!阿旭被魚刺卡到了!”
林落走到院門口的時候,聽到屋里里頭傳來一個女人驚慌失措的聲音,她回頭瞧了一眼,就瞧著一個年輕婦人滿頭大汗,赤著腳抱著一個七八歲的男童沖出來。
年輕婦人頭頂包厚厚的巾子,身上的衣服也很臃腫,應(yīng)當(dāng)就是方媒婆那正在坐月子的兒媳婦。
方媒婆大駭,起身查看情況,讓男童張開嘴巴,就瞧見碩大一根魚刺卡在男童喉嚨里。
都快卡進(jìn)肉里去了!
男童,也就是孟旭難受道:“奶,疼?!?p> “我的乖乖,不疼不疼,阿奶在,阿奶在呢!”眼瞅著大孫子受罪,方媒婆的心揪了起來。
這村子里也沒個赤腳大夫,得將孩子帶到鎮(zhèn)子上看大夫,可嗓子里卡著魚刺,也不適合坐牛車,一個顛簸,刺真卡肉里了……
“我懂些醫(yī)術(shù),不若讓我來給他瞧瞧?!绷致淙ザ鴱?fù)返。
“拿雙筷子來?!?p> 年輕婦人趕忙去取筷子遞給林落。
她也沒猶豫,走到男童面前,對張著嘴手足無措的男童笑了笑,“不怕,魚刺取出來就不疼了?!?p> 男童有些緊張,肌肉繃緊。
林落問他:“還記得前天晚上吃了什么嗎?”
男童眨巴眨巴眼睛,前天晚上吃……吃了什么來著?
一走神,小小的身體也跟著放松下來,林落筷子往前一伸,手指微動就將魚刺給取出來了。
魚刺見了光,方媒婆的心反而跳得更快了——這魚刺,比她的小指都短不了多少!
男童眉眼一松,笑了起來:“娘,奶,不疼了!”
他還沒高興多久呢,就叫方媒婆一巴掌呼在后腦勺上,“你個衰仔,漁民的孩子還能叫魚刺卡了嗓子,說出去也恐怕別人都要笑掉大牙!”
年輕婦人抹了抹冷汗,身子還是顫抖的,“娘,都怪我不好,我想著您拿回來的鯽魚鮮美,阿旭還沒吃過這稀罕的河魚,就讓阿旭吃一點。阿旭一邊看書一邊吃魚,沒成想這鯽魚里那么多刺……”
“那是給你補身子的,你給他吃作甚?”方媒婆又呼了男童一巴掌,“出息了,不跟著你爹去撈魚,就知道躲在家里看書,現(xiàn)在還敢搶你娘的東西吃!”
男童咧牙咧嘴,他奶下手可真不留情啊。
林落對年輕婦人道:“嫂子在月子里,還是不要赤著腳走動好,稍后可以泡泡腳?!?p> “可不是!”方媒婆低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家兒媳婦打赤腳,將人給趕進(jìn)屋子里頭,又想揍男童。
小孩子學(xué)乖了,眼見不妙躲到林落身后。
林落摸了一把男童的小腦袋瓜子,與方媒婆道:“嬸兒,孩子喜歡讀書,日后一定會有大出息,您可得輕點拍,別把孩子的出息拍沒了。”
“現(xiàn)在這世道,讀書有什么用?科考都不舉行了,能當(dāng)官兒的都是皇親國戚呢?!狈矫狡艙u搖頭,但還是挺高興自家孩子被夸的,“不過這孩子的確勤奮,我不給他上學(xué),他就拿他爹以前的書本來看?!?p> “讀書是為了明智,出息不一定非要當(dāng)官?!绷致湫Φ溃澳闱魄奇?zhèn)子上那些賬房管家,哪個不要識字?”
方媒婆一想,好像也是這么回事。識字的人,總比文盲出頭的機會多。
她臉皮松快下來,讓男童一邊玩去,自己親自送林落出門,邊走邊親熱道:“落丫頭,你一個人住在咱村偏角上,可一定要小心了?!?p> “嬸兒剛從鎮(zhèn)子上回來,聽說有人死在了大街上,就是讓倭寇給殺的?!?p> “死的也是位姑娘,那些賊倭專挑你們這些柔弱的姑娘下手,你可得留心?!?p> 方媒婆也就是看在林落幫了她大孫子的份上,才說這多余的話。
林落頷首應(yīng)了。
-
宴蘇家院門口。
宴蘇瞧著滿目含春、暗送秋波的林瓔,心中無端想起另一個人。
奧雞米花
今天有些不舒服,可能只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