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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行

78 柳暗花明

中原行 長云子 4749 2022-05-30 16:12:05

  “混蛋!王八蛋!”拔出腰間的彎刀,我煩躁地劈開擋路的矮樹,借著月光和直覺,一路往山谷外走。

  滿口的謾罵,一是罵那個狠心的陌生人,二是罵我自己。

  我真是腦袋出了大問題了,不知不覺昏昏欲睡,不知不覺喪失記憶,感覺我的腦袋自從中了毒之后,就像壞了一樣,偏生還沒壞得徹底,時好時壞,弄得我行為舉止常常像個十足的傻子。

  幸甚我運氣好,記得山谷外不遠處有個小鎮(zhèn),一路摸索著,竟當真找了出來。

  方圓百里人煙稀少,那個黑面神若要借宿,八成只能在這鎮(zhèn)上。我沿街走了一圈,果真找到了一家極為簡陋的客棧,勉強可下榻。

  小地方的客棧老板,也不懂得什么江湖規(guī)矩,我一問,他就交待了店內住了什么人,在哪間房住。

  嘿,還真有那黑面神!

  躺了半天草地,身上雨露未干,我氣呼呼定了一間房,又要了熱水洗澡,最后躺在床上思來想去,仍舊不甘心,遂翻身起來,一躍跳上了頭頂?shù)姆块堋?p>  循著之前老板的說辭,我很快找到了黑面神的房間,揭開屋頂?shù)耐咂?,見得屋內黑漆漆一片,看起來像是已經睡了?p>  我不甘心,又等了半柱香的時間,等得蚊子圍著我嗡嗡直叫,咬了我?guī)讉€大包,也沒見那黑面神有什么動作。心知今晚是等不到這家伙起身了,才不情不愿地跳下屋頂,回到屋子里睡了。

  次日,我起了個早,不甘心地再次摸到黑面神門口,側耳一聽,里面有茶杯放下的聲音,這家伙終于起床了。

  我氣呼呼把門推開,惡狠狠瞪著他。

  那家伙不緊不慢地將一封信收起來,裝進信封,才抬頭看我一眼,道:“找我何事?”

  我一愣,氣不打一處來:“找你何事?你莫不是忘了,昨日是誰招呼也不打一聲,偷偷溜走了!”

  他不緊不慢地將手上的信封折疊好,竟然連眼皮都不抬一下了:“我們本就不認識,我要走,為何要告知你?”

  “你難道不知道,把一個姑娘家單獨留在無人的山谷里,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么?你真是——”我跨步走進屋內,一肚子的埋怨戛然而止,只因我猛然看清了他手上的信件。

  那種封紙極為獨特,邊沿嵌了獨特的金色紋路,這個微妙的地方引起了我的注意。昔日白景楓與我寫信時,我還特意問過,這是御景山莊獨有的信封,上面嵌的幾縷金色紋路,據說跟浮山上的一些歷史有關,我印象深刻,記了下來。

  再次見到,忍不住叫道:“你是御景山莊的人?”

  既然御景山莊前莊主的小老婆就出身加蘭族,那么,為何還會有御景山莊的人前來加蘭族舊地尋找藥引?這個人是誰派來的?

  黑面神目光投射過來,冷冰冰看著我,忽然道:“可惜了?!?p>  我愕然:“什么?”

  猛然間,我本能地連退數(shù)步,額間卻已經被他的劍刃擦過,沁出點點血絲。

  “你想殺了我?”這家伙出劍太過突然,我竟差點兒沒反應過來。

  “你話太多,知道得也太多了?!彼站o手中的劍,眼神冰冷,殺意凜冽。

  “王八蛋!”我罵了他一句后轉身便跑,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往房屋緊湊的地方飛去,除了東勝神教那次,我這輩子還沒這么拼命逃跑過。

  差一點,若慢半步,我已經死在了這個人的劍下。

  這家伙果真想殺我滅口!

  看來他的身份我已經猜對了,并且,他根本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來過這里。

  大意了大意了!自從有了武功,我便開始回到了昔日在明若宮的性子,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做。卻不知,中原江湖,多得是能取我性命的高手,我不該因此托大,張口胡言。

  幸而我的輕功曾得林修韌指點,又被涑蘭教了幾個提升的法子,竟一時躲開了黑面神的追殺,藏進了小鎮(zhèn)的一處牛棚里。

  這種感覺像小時候在山林躲野獸,我習慣了這種小心和忐忑,也陌生了好些年。

  其間聽到有人遠遠走過,我都會嚇得屏住呼吸,卻每次又安靜下來,察覺出并無危險靠近,就這么忐忑著躲了許久才放下心來,但苗疆這里,我是不敢再呆了。

  黑面神的武功在我之上,若再次碰上他,我真是不知能否活命,好不容易來一趟苗疆,又不甘心就這樣走了,弄得自己一無所獲。

  我在小鎮(zhèn)躲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想再回山谷,誰知走了沒兩步,又撞見那黑面神,嚇得我趕緊躲起來。

  越想越不甘心,我隔著很遠跟著他,這廝竟然半點兒余地不留,一個人跑去昨天的那個山谷里放了一把火,把整個山谷殘屋都給燒了。

  我遠遠看見熊熊烈火,氣得想上去大罵他一頓,可是我打不贏他,又怕被他殺了,只能眼睜睜躲得遠遠的,急得直跺腳。

  不得已,咬咬牙避開這個黑面神,再次回了洛陽。

  時來運轉,苗疆苦哈哈走了一圈,再次回到洛陽,竟然就有了好消息——哥哥的人來洛陽了!

  當然,消息是我抵達洛陽第三日才知道的,在那之前,我獨自個兒在街上晃了一圈,去當鋪典當了身上僅有的幾件首飾,把想吃的美食吃了一遍,又定了客棧落腳。

  三日后,去了一次半江樓,首先就找到了鶯兒,聊聊我離開的日子里,都發(fā)生了些什么事。

  誰知,涑蘭竟然剛好來過,還留了一封信,叫鶯兒交給我。

  涑蘭這家伙倒是懂我,知道我沒什么門路,回了洛陽定會來找鶯兒,自己卻溜得無影無蹤,一個給我問話的機會都沒有。

  信上說,哥哥手下的霍輕原,郭馨兒,加蘭鶴之三人已經現(xiàn)身,不日將抵達洛陽。

  這個消息實在令我大為驚喜。這三個人我都是見過的,雖算不得多熟,但好歹個個都認識我,不至于見面后,無法證明自己身份。

  轉念一想,也不知那個假扮我的女人走了沒,若是她仍在,恐怕我還要花好些功夫才能使他們相信我是真正的加蘭茉。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間——”我有些緊張地來回走動,想不明白為何突然之間,大家都來中原了,“最近,是發(fā)生什么大事情了嗎?”

  照理說,哥哥雖在中原掩人耳目成立了螳螂門,卻不該是這些人來的。

  鶯兒是個聰明的,卻也歡喜見到熟人,不小心就說了許多事情,這也使我大為吃驚——原來,江湖上的確發(fā)生了一件轟動四方的大事,稱霸北方的御景山莊和避世南方、以神秘著稱的紫云宮聯(lián)姻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差點兒嗆了水,幾乎口吃地道:“誰……誰和誰聯(lián)姻?御景山莊的哪位公子?”

  “是御景山莊前莊主的長子,如今已經是莊主了?!柄L兒左右看了看,小聲說道:“姑娘有所不知,這個新任莊主并不十分服眾,很多人說,或許與紫云宮的這次聯(lián)姻,也是為自己增加一些籌碼呢。”

  說完后,又拍了拍自己嘴巴,道:“姑娘可別說是我說的,這都是我在旁人那兒聽來的?!?p>  長子?那就是白景楓的大哥了?說起來,這個人還確實不怎么顯山露水,既不如二公子白莫寅出色驚艷,也不如三公子白景楓囂張跋扈,招惹無數(shù)是非,江湖上關于他的傳言極少。

  唯一流傳較廣的,是關于他的婚姻,傳言在御景山莊,他有個青梅竹馬的姑娘,原本與他是自小相愛的,卻在長大后愛上了二公子白莫寅,二人訂婚前夜,那姑娘找到了白莫寅表明心跡,卻被拒后羞愧難當,跳崖自盡了。

  這個故事之所以流傳較廣,也不過是用以襯托莫寅公子如何英俊不凡,得女子青睞罷了,這個長子,反倒成了陪襯。

  “白家長子要娶紫云宮的誰?紫云宮的主人已經有女兒了嗎?”知曉不是我認識的二人后,我轉為單純好奇地問道。

  “是紫云宮主人的義妹,前段日子,白家已經派了人去紫云境內接親,二公子、三公子都去了,聽聞昨日,那位姑娘已經住進碧柳園了?!柄L兒說道。

  “什么?”接二連三的消息驚得我立馬起身,“你是說,白莫寅、白景楓,還有那個紫云宮主的義妹,全都已經在洛陽了?天吶,天吶!”

  三日前,我還為自己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感到難受,為自己思路混亂不知去處感到迷茫。

  誰知不知不覺間,世界早已經大變樣!

  “姑娘小點兒聲?!柄L兒連忙拉住團團轉的我。

  “我也想小聲些,可是——”我語無倫次地道:“這太突然了,這一切都太突然了。”好像一夜之間,所有人都來到了我的面前,我卻反而不知道如何下手,如何行事了。

  “可是,白家三位公子,如今接個親就去了兩位——”我咽了咽口水,道出了我的疑惑,“有這個必要么?我是說,白家長子成親,二公子、三公子怎都跑去接親了?還是說,這門親事實在是太重要了?”

  “這些事情,鶯兒也不太懂。只不過鶯兒唱曲的時候,聽一些江湖上的客人說過?!柄L兒不知是特別喜歡我還是怎樣,分明是個聰明丫頭,卻對我知無不言,“說是御景山莊樹大招風,行事狂妄,死去的老莊主名聲就不大好,更遑論三公子四處惹是生非,囂張跋扈的,如今和南方紫云宮聯(lián)姻,這事兒要是成了,江湖恐怕人人自危?!?p>  我一愣,沒想到這層,道:“所以呢?”

  鶯兒瞪著圓圓的眼睛,湊過來輕聲說道:“所以,好多門派偷偷派了人,想要去殺了這個紫云宮主人的義妹。所以白家才會連二公子都親自來接人了。”

  “是這樣的嗎?”我疑惑地問道,“可我聽人說,白家長子白玉楓和二公子白莫寅關系一直不大好?!?p>  那個冷冷清清的男子,真的會為了這些人間瑣事親自去接親么?我感覺也不像他的作風,保不齊是對紫云宮有什么旁的想法,才會親自出行。

  倒是白景楓那家伙,興許會興沖沖地去湊個熱鬧,瞧瞧神秘的紫云境是何模樣,順便去打量一下未來的嫂子。

  當然,十有八九,白景楓那廝是看不上人家的。

  鶯兒不置可否,訕笑著搖了搖頭。

  當夜,我一個人窩在客棧細細整理了一下思路——御景山莊的老莊主突然去世,白景楓匆匆回家,我獨自來了洛陽,晃蕩了大半年也一無所獲,誰知去苗疆晃了一圈回來,事情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不僅消失的涑蘭留了信給我,哥哥的人即將出現(xiàn),如今白景楓住進了碧柳園,他二哥和那個紫云宮主的義妹也住進去了。

  這些事中間,是不是有什么關聯(lián)呢?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睡不下去。忍不住又想到,御景山莊和南方的紫云宮聯(lián)姻,哥哥的人為何也突然現(xiàn)身了,難不成是跟著白家人來的?他們想做什么?難不成真的跟鶯兒說的一樣,是為了殺那個義妹新娘的?

  我若是偷偷跟蹤義妹新娘,是不是就有可能碰到哥哥的人?

  想到這里,我蹭的一下跳下床,趕緊扯了一塊黑布蒙上臉,我發(fā)誓,急切地想見白景楓也只是一小部分原因,畢竟好多事情都堆起來了。

  也不知道貿貿然沖過去,會不會被白莫寅發(fā)現(xiàn)?那家伙可是想要我死的!頭疼!

  說干就干,我一路飛檐走壁溜到了碧柳園,遠遠看去,守衛(wèi)森嚴,果真是把人當成個寶貝疙瘩來看護,我倒要看看,這個義妹究竟長什么模樣!偷偷摸進碧柳園,卻聽見兩個小丫頭說話。

  “聽說三公子昨天夜里就去了呢。”一個丫頭說道。

  “那可不是,三公子也真是的,昨天半夜就往半江樓去了,大白天的也呆半江樓不肯回來,聽說是看上了半江樓的蓮衣姑娘,想把她娶回家呢!”另一個丫頭嘴碎著說。

  “噓!少說兩句,仔細被人聽了墻角!”

  我躲在樹后連翻白眼,聽了墻角的人沒有,聽了樹角的人這里倒有一個。

  只不過,氣得渾身發(fā)抖罷了。

  白景楓這個混蛋,原來早就跑到半江樓去了,還賴著不走,怎么我就沒撞上他?也不知這廝躲到了哪里,竟然沒見到人!還是說他直接溜到人家蓮衣的屋子里去了?

  至于說想娶蓮衣什么的,我倒是不相信,頂多是小丫頭們胡亂編排的。

  理智歸理智,我心里還是不大舒坦,只好尾隨兩個丫頭,聽他們說起一位陳小姐,言語間很是看重,還酸溜溜道:“這個陳姑娘真是不得了,這些年來,哪里見過二公子如此在意一個人?”

  “你懂什么,這個陳姑娘乃是紫云宮主的義妹,又是未來的莊主夫人,身份對御景山莊來說可謂極為重要,自然怠慢不得?!?p>  “可二公子是神仙一樣的人物,怎么也——”

  “正是如此,才會以禮相待,照顧有加,這正說明二公子行事周到呀?!?p>  “可這也太周到了吧,大到行程安排,小到吃穿住行,二公子樣樣都要親自叮囑,據說剛進洛陽那日,還親自陪著她去街上游玩,昔日四小姐來洛陽,也不見得二公子如此對待,那可是他親妹妹!”

  “好了好了,少說兩句,前面可就是那位小姐的房間,千萬別叫人聽見了?!?p>  聽了一路的我,越發(fā)感到驚訝,好家伙,這個陳姑娘究竟有什么貓膩,竟能得白莫寅這般照顧。

  有意思,這可真是有意思極了!

  可惜蹲了一晚上的墻角,也沒蹲出個名堂來,既沒人暗殺,也沒有什么旁的異動,至日光熹微,我才堪堪瞧見了這碧柳園的模樣。

  碧柳園,顧名思義,園中綠柳成蔭,又栽滿了各色花卉,朱紅長廊掩于柳樹之后,青石小徑彎彎曲曲,堪稱小家碧玉,景致甚妙。

  只是一夜沒睡的我無心賞析,打算退回一段距離,以待觀察。轉念一想,天一亮,我這點功夫恐怕也藏不住了。

  一夜沒睡,又困得難受,不得已決定回去補上一覺,再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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