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景山莊佇立于浮山之上,內(nèi)設有十八院三十六宅,更有屋舍無數(shù)。高處樹影林立,槐、柳、杏皆可見得,低處盆栽遍野,云竹、牡丹最為常見,水池勾連其間,有蓮花漂浮。后山更是寬敞開闊,杏花林成片,既可以騎馬射箭,又可漫步賞花。
大明若宮和靈山的種植都相對單一,西域以冷杉為主,靈山以臘梅最勝,而御景山莊,雖也是杏花獨享美譽,卻也似搜集了各類花草樹木,更顯琳瑯滿目,大氣磅礴,自成了一片天地。
但如今,世人談論起御景山莊,更多的卻是如今的江湖聲勢,風雨欲來。
一個叫云牙兒的丫頭引我四處走動,介紹山莊景致自不必說,一路上還向我透露了不少白家內(nèi)部的事情,“前段時日莊內(nèi)人心惶惶的,如今看少主子打起精神來了,大家也安心了不少?!?p> “聽說前莊主死得十分蹊蹺?”我忍不住問道。
“噓!”那小丫頭作為了安靜的手勢,有些驚訝地道:“你還是少主子帶回家的姑娘,這事兒誰都不敢在他面前提,你卻隨口就說起來了?!?p> 我自然知道這件事的敏感,但聽聞此人是跟著白景楓的貼身丫頭,我便也把她當成了自己人,不作避諱。
“哪里是隨口就說,見你不似外人,我正因為沒怎么聽他說起過,所以想問問呢?!?p> 云牙兒左右看看,有些害怕地小聲道:“這事兒就不敢問,誰問了誰觸霉頭,少主子發(fā)起火來,可比他兩位哥哥難處理多了?!?p> 哈哈,看起來白景楓平時在家里還挺橫,小丫頭這么怕他。
我只好配合地轉移話題,又問道:“那個岑姑娘呢,她分明嫁過來了,如今怎的也敢離開浮山?我還聽說她的身份也有些蹊蹺……”
“這些事情,恐怕只有譚夫人和二公子知道了?!甭犖艺f起這件事,云牙兒邊走邊嘆息了翼一聲,語氣里也盡是遺憾,“說來也怪,二公子突然就宣布退隱江湖,如今御景山莊有難,他那般厲害的人,偏連個影子都看不到,好像全然不記得還有個家似的?!?p> 一方面,我聽出了白玉楓之死和岑可宣離開惹來的非議,另一方面,對白家二公子的離去,大家心里都是暗含希冀,總是希望對方能在關鍵時刻回來。
這個主心骨,到底比白景楓這個惹是生非的小少爺有聲望多了。
可是誰又知道,白家二公子的心思有多壞呢。
作為白景楓的愛人,我雖然堅信他終有一日會成為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人物,但如今的他尚且年輕。我想起昨晚匆匆回來睡了一小會兒就走的白景楓,迷迷蒙蒙間甚至連他的臉都沒看清楚,心里直嘆息。
老天爺給他成長的時間,太少了。
話沒說幾句,迎面走來一個人,云牙兒乖乖順順問了好,那人冷冷撇我們一眼,就徑直走遠了。
好大一股傲氣!
我回頭盯著那人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問道:“那人是誰?”
云牙兒道:“你沒聽說過他嗎?他可是咱們山莊里的護衛(wèi)首領,張青張統(tǒng)領。他和許壇主,明宵大哥并稱我們御景山莊的三大高手呢?!?p> “他就是張青?”我驚嘆出聲,“他可是以刀法見長?”
云牙兒點點頭:“的確,張統(tǒng)領刀法極為厲害,這是江湖公認的事情?!?p> 我趕忙轉身再去看,那人卻早已經(jīng)走遠了,不由得很是沮喪:“可惜了,我平日所使武器也是刀,早聽聞御景山莊有不少刀法厲害的高手。”說著晃了晃別在腰間的彎刀,“要是能得他指點一二,那才有意思呢?!?p> “張統(tǒng)領最近恐怕有些忙。過些時日空閑了,姑娘再去找他討教也不遲啊。”云牙兒好心建議道。
我嘆息一聲。
御景山莊如今的狀況,可不是一天兩天能空閑下來的,我還是指望下輩子吧。
“那許意風呢,他在不在山莊內(nèi)?我聽聞他的刀法也是一絕,早早有所耳聞了。”畢竟侍奉我最久的仆人桑杰也是使刀的,在他的耳濡目染下,一早就提及過這二人的刀法厲害。我在大明若宮期盼已久,如今混跡中原多年,竟然始終未得一見??上?,可惜。
“說起許壇主,他……”一直口齒伶俐、知無不言的云牙兒不知為何竟猶豫起來。
“怎么了?”我詫異,這些人與我從無關聯(lián),他們的事情還能有什么不好說的?
“許壇主一向以二公子馬首是瞻。如今二公子離家出游,退隱江湖,許壇主便多次稱病不肯前來接受指令……他其實已經(jīng)很少來浮山了。”云牙兒搖頭嘆息。
地方大了,還真是什么人都有。
各懷心思,各有其主,誰知道私下里,他有沒有跟這位退隱的二公子聯(lián)系過呢?御景山莊的水有多深,隔閡有多大,我總算是明白一些了。
夜晚,白景楓仍舊沒有回來。
習慣了夜間的床榻上有他抱著入睡,耳鬢廝磨、綿言細語,訴說著彼此的憐愛與歡喜。即便兩人間什么也不做,也戀上了那股溫存。
如今寢被冰寒,夜半無人,實在是有些思念他。
我剛脫了外衫,掀開寢被悉悉索索地鉆進被窩里,打算早些歇息。也不知是換了地還是怎的,一股強烈的空虛感涌上心頭,叫我很是不得安穩(wěn)。
我爬起來,披了件衣服開窗透氣,見得頭頂蒼穹空曠寂寥,似一塊巨大的即將坍塌的石頭頂在面前。無端的壓迫感撲面而來,我急促深吸了兩口氣,伸手打算關窗后回去繼續(xù)睡覺。
忽然窗外驚現(xiàn)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什么人在那里?”我嚇得驚慌失措,高喊的聲音近乎扭曲。
“嘎吱”一聲,我用力推開窗戶想要叫人來幫忙,對方竟然“嗖”的一下子就竄到了我的身后,迅速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混蛋,竟然敢對本姑娘用強,是哪里來的膽大妄為不長眼睛的東西!
“嗚——”我掙扎著回身,正想出掌給予回擊,卻猛然間撞見了一雙熟悉又含著狡黠笑意的眼睛。
“是我。”對方壓低聲音說道。
我頓時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