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雨說來便來,方才還晴空萬里無云,一陣烏云過后,豆大的雨滴鋪天蓋地砸了下來,地上迅速積起一處又一處水洼,天地渾然一片水霧氤氳。
“駕!”
馬夫不斷揮舞著手中的馬鞭,絲毫沒有因這瓢潑大雨而減速的意思,馬蹄陣陣,一路上水花四濺。
聽著車頂如同倒豆子一般的聲響,溫七娘看了看窗外,收回目光道:“楊校尉,天色已暗,且這暴雨一時半刻恐怕停不了,何事如此緊急?”
楊校尉睜開滿是血絲的眼睛看了溫七娘一眼,不耐煩道:“知府大人交代的定然是急事,你到了便知?!?p> 林白不悅地看了那楊校尉一眼,見他滿臉疲憊,似是幾日未眠的模樣,生生忍下了到嘴邊的話語。
“大人,前面是山路,是否繼續(xù)前行?”馬夫詢問道。
“繼續(xù)?!蹦菞钚N具B眼皮都沒抬。
溫七娘對于這種類似“綁架”的行為感到十分惱怒,她好不容易從鬼門關跑回來,可不想因這種無謂之人而再次喪命,那什么狗屁王知府,連“請”他們去的原因都不說,真是可惡至極,但現在也做不了什么,跳車顯然死的更快,看林白依然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恐怕那定國寺的老主持定力也不會比他高。
天涯和穩(wěn)婆以及一名郎中坐在另外一輛馬車里,天涯晃著二郎腿,挑著眉毛看著對面二人一臉煞白死死抓著車沿。
“你們這么緊張干嗎?別怕,我們要是死了,誰去救那知府大人?!碧煅男Φ馈?p> “說的也對。”那穩(wěn)婆和郎中擠出一個笑容道,但手依然沒有放松的跡象。
“你們覺得那王知府找我們過去所為何事?”天涯問道。
“找我老婆子的,要么生娃子,要么是婦道人家的隱疾,看來定是那知府夫人要生娃!”那穩(wěn)婆一臉篤定道。
天涯點點頭,此言有理。
窗外忽然一陣大亮,仿如白晝。
“轟??!”
一身巨響隨之在眾人頭頂炸開,震耳欲聾。
天涯目光一凜,這雷近在咫尺,這里又是山上易引雷電,連忙撥開簾子向窗外看去,一看頓時驚呼出聲!
只見山頂一顆大樹被雷電集中,齊根而斷,眼看著便要砸中林白那輛馬車!
“師父!師妹!”天涯說著推開車門,身形一掠,便向著林白那輛馬車飛去!
突然一道黑影比他更快的飛了過去,借著閃電的光亮,天涯看清是一名身材矮小之人,只見那人一掌擊中斷木,隨后落在林白那輛馬車車頂,斷木應聲而飛出數丈掉落山崖。
“好俊的身手!”天涯一臉驚嘆道,正欲看清那人長相,只一瞬,那人便隱沒在黑暗中,連男女都沒看清楚。
而溫七娘和林白只聽見一聲巨雷之后,天涯急促的呼喊聲,緊接著車頂隨之一震,并不知道幾人剛從鬼門關門前走了一遭。
馬車停了下來,楊校尉下車查看,卻只看見天涯淋成了一只落湯雞,站在雨水中癡癡地看著天空,嗤笑了一聲,便繼續(xù)上了馬車,吩咐繼續(xù)趕路。
“前面的馬車為何停止不前?不要耽誤我們趕路!”后面的馬車催促道。
天涯這才回過神來,方才腦中一直不斷回放著那神秘黑衣人的身手,轉身一看后面那輛馬車,心念一轉,那人定是后面那輛馬車中人,此荒郊野外,再無旁人。
回到馬車里,天涯心中依然沒有回過神來,方才那一幕太過震撼,如若不是那人,恐怕此刻馬車已被樹身壓垮,那人為何要救林白等人?
雷陣雨來的快去的也快,雨勢漸弱,一干人等在子時趕到了府衙,只見府衙之內燈火通明,匾額上都吊著白罩燈籠,似乎在辦喪事,府內誦經的僧人,解怨的道士,侍婢小廝穿梭其間。
溫七娘心下一愣,難道他們來遲了,人已經去了?
“幾位請隨我來?!蹦菞钚N镜?。
只見一位身著官服的老者匆匆趕了過來,但卻不是迎接他們,而是擦肩而過對著后面顫聲道:“下官不知寧小公爺連夜趕來,著實惶恐,未曾遠迎,萬望恕罪?!?p> 溫七娘心中陡然一震,寧小公爺,好熟悉的稱呼......
“王大人何罪之有,是季某冒昧才是?!?p> 極具穿透力的聲音瞬間勾起心底封存的記憶,溫七娘沒來由地覺得心中一痛,整個人被悲傷的情緒所淹沒,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著,這應該是原主人殘留的記憶,不知是愛還是恨,抑或愛恨兼具,濃烈到她連轉身的勇氣都沒有......
只剎那間,那人便已越過她而去,幽暗中淡淡熏衣暗香拂過鼻息,行過的風飄起她一縷發(fā)絲,繼而翩然落下,抬眼處,那人穿著黑色窄袖胡服,只腰間綴一玉環(huán)綬,寬肩窄腰,背影頎長。
“師妹,你愣著作甚?”天涯轉身道。
那人停步回望,與溫七娘的目光撞個正著,燈火映照下,溫潤的臉龐上,眉若青峰直直飛入發(fā)間,眸子濃似墨色,只是淡淡一瞥,便轉身繼續(xù)前行。
溫七娘定了定心神,目光直直望去,她并不是原來的溫七娘,既沒有做錯事,何須躲閃。
天涯看了看王知府身側那名俊秀男子,猜測此人便是身后那輛馬車中的人,男子身旁站立著一名瘦弱老者,微微佝僂著腰,看不清面目,除此二人,再無旁人,看這男子身材頎長,顯然不是那雨中擊樹之人,再看看那名老仆從,身材雖然跟那神秘人相似,但看起來早已是風燭殘年,很難跟神秘人那身手聯系起來,真是怪了,難道有神秘護衛(wèi)隱在暗處?
“請三位隨我來?!睏钚N咎岣吡艘袅康馈?p> 幾人跟隨楊校尉來到一處廂房,房間內赫然站立著十幾位胡須花白的老者,個個臉上一籌莫展的表情,互相詢問后,竟都是揚州府內各轄縣內稍微有點名氣的郎中。
眾人面面相覷間,只見那王知府又折了回來,臉上笑容殆盡,滿臉愁容,臉上的褶子似乎更深了幾分。
“讓諸位久等,請問可有方可循?”王知府滿眼期許道。
眾人對視,皆嘆了口氣。
只見那楊校尉對著王知府耳語了幾句,王知府目光落在林白身上,一見林白一副白面書生樣,眼中流露些許失望,但依然上前道:“久仰林神醫(yī)妙手回春,幾位請隨我來?!?p> 林白微微一躬身,幾人一同走進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