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看君上醒了沒,若醒了就來告訴我,我現(xiàn)在施藥救你師父?!蔽艺f話間瞥一眼黃霑,那眼皮幾不可見的動了動,等小童子跑遠(yuǎn),我抬手將黃霑的眼皮扒開。
他的瞳孔一下子放大,應(yīng)該是突然間見太陽受了刺激,那臉本就壞的不能看,如今曬的通紅。這擔(dān)子太沉我拖不動,只能拿袖子給他遮一遮太陽。
“黃霑,你若聽得見動動眼珠子?!?p> 那眼珠子動了動,我心也放下不少,若是沒反應(yīng),我人要照救,但有些虧。
“抓緊時間,我們早結(jié)束,早治療,留得性命在,不怕仇難報。我問你幾個問題,是,眼珠子朝右轉(zhuǎn),否,眼珠子朝左。你可聽清了?”
黃霑的眼珠子移動到右邊。見他聽清我接著問道:“城東有重兵把守巡邏這事,你知還是不知?”
黃霑眼珠子向左,他也不知為何城東有兵。我接著問道:“都尉容云鶴與城中商賈往來密切你可知?”
黃霑眼珠子在右,說明他知道都尉府上商賈云集。
“那君上遇刺是否與容云鶴有關(guān)?”
黃霑的眼珠子在正中間,一動不動?!澳阌羞^懷疑,但不確定是不是?”
黃霑眼珠子向右,他確實懷疑過君上遇刺與容云鶴有關(guān)。我接著問他:“捉住的刺客你是否轉(zhuǎn)移到都尉府?”
黃霑眼珠子向左,原來暗衛(wèi)沒有被轉(zhuǎn)移到都尉府。
“那么,刺客在哪里?是依舊在驛站府,還是在驛站府之外?如果在驛站府朝右?!?p> 黃霑遲疑一下,眼珠轉(zhuǎn)向右邊。暗衛(wèi)他們居然還在都驛站府里……這倒是說得通,黃霑人手不多,驛站府衛(wèi)兵又死去不少,他讓人在路上虛晃一槍,以為人被帶出府,其實最后又原樣回到驛站府,這樣又能節(jié)省人力,不會將手中可用的人馬分散在外,一切都在他眼皮之下,又能讓想找刺客的人以為人已經(jīng)轉(zhuǎn)移出去,聲東擊西。
但人確實不在驛站府的地牢,府長說驛站府只有一處地牢,轉(zhuǎn)移刺客是黃霑臨時起意所為,不存在與府長串通的可能,那府長也沒有必要騙我。所以,應(yīng)該是府里有一處府長不知道的秘密地牢。
前朝帝君善設(shè)暗牢,許是那時候修建的,所以我朝的府長并不知情。這對我而言,是個大好的消息,暗衛(wèi)還在驛站府,救人就多一分把握。
“我救你之后,你許諾告訴我刺客的具體位置。他們膽敢傷害帝君,我一定要審問出其中主謀。你若答應(yīng),我便救你,你若不應(yīng),我就告訴君上說你被刺客同黨下毒不治身亡?!?p> 黃霑沒有朝左,也沒有朝右,而是眼珠子朝上。竟然翻個白眼給我。
“你若答應(yīng),你就能活下去,想一想,九州第一謀士,屁事都沒做就被人毒死,夠說書先生說幾年的吧?”
黃霑瞳孔縮小,他在思考。我順勢道:“你也別想著先應(yīng)下,事后再反悔,我等下就去給你的好稚兒吃一味藥,若你不想活,或者假意騙我,那個小娃娃就算不死,也會人參變老姜,一生苦巴巴?!?p> 黃霑的眼珠子慢慢挪向右邊,他現(xiàn)在動眼珠子都很吃力,怕快要完全失去意識。
我取出梅花針扎在他傷口處的穴道上,防止毒素蔓延,果然好了許多,黃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轉(zhuǎn)個不停。
這問題我不該問……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問這個,但還是下意識脫口而出:“我一進(jìn)門你就要殺我,是否受到君上指令?”
他黃霑,還沒有膽量謀殺天命之選的我,除非,有人要他這么做。不過這個道理,我今天實在太忙,抽不出空去想。
那人想做什么?逼我身后的人出來?想看看我到底隱藏了多少身家?試探?或者真想我死?
黃霑遲疑一下,眼珠子向左。就遲疑那么一下,我心里轟的一聲響,已然跟明鏡似的,什么都清楚了。去他的讓我好好愛惜自己,去他的讓我跑到他抓不到我的地方去,舍得殺一個玄一,又怎舍不得殺我一個蘇陽離?
我手中的梅花針下重了些,黃霑知覺還在,吃痛不少。
“我曉得?!?p> 我曉得這三個字,算是給黃霑的答復(fù),也算是給我自己的答復(fù)。先前我問到第一個關(guān)鍵問題,刺客是否還在府上的時候,黃霑遲疑了一下,因為他在想是說真話還是假話。剛才,我問他,見我便下殺手是否受君上指令,他遲疑了,他在思考是說真話還是假話。
若他殺我這事,與君上毫無關(guān)聯(lián),他應(yīng)該是不假思索的眼珠向左。可黃霑遲疑了,他遲疑了,就是最好的答案。
醫(yī)者仁心,施藥救人。
甄富貴已醒,但還是不大能動彈,見我進(jìn)來強撐身體要起來。我過去將他按下,寬慰道:“很疼吧,好好躺著別動。”
他替我擋一羽箭,我很感激。
“主子……甄富貴的命是您救回來的,您救我的時候,我意識很清醒,但身體沒有半點知覺。”
“卑職不過是個羽林衛(wèi),不值得您這樣做?!?p> “富貴,不說你替我擋一箭,兩回救我性命。但凡碰著,能救我便要救,這世上的人,除開尊卑貴賤,人的命只有一條,我們活著,都是一樣要經(jīng)歷愛與苦難,歡喜與哀慟,并無區(qū)別。若要說不同,也只是責(zé)任不同,但人命一樣珍貴,沒有高低貴賤?!?p> 甄富貴沒說話,也不知道他聽懂了沒有。我見手上的藥配的差不多,起身去看阿甲。
甄富貴問道:“黃霑先生沒事了嗎?”
“阿甲的傷重些,先救阿甲,黃霑已經(jīng)給他施過針,暫時控制毒素不礙事?!卑⒓讉膶嵲谔?,這會兒還未醒來。
不知道甄富貴看我涂藥看了多久,突然開口道:“主子,跟著你能有榮華富貴嗎?”
我愣了神,笑答他:“這話你第一回救我時,在山腳我就說過,保你這一生真的富貴?!?p> “行,我甄富貴跟著主子一定富貴無邊?!?p> 他說的是我,不是卑職。身后鼾聲起來,他醒著撐到現(xiàn)在,就為問我一句是否能給他富貴?
我笑著搖頭,清除完阿甲身上的毒素后長舒口氣,皮肉傷養(yǎng)著就能好。
梅花針雖然控制毒素蔓延,但我去時,黃霑已然沒了意識。我細(xì)細(xì)在他臉上涂好藥,傷他非我本愿,但為達(dá)到目的,總要使一些手段,手段所造成的后果有時不可控,但依然要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