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坐月子的三舅舅
等碧蘿走后,陳福林嘴角的笑意微平。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隆起的肚子,眼神幽微。
太子要登基了。
雖是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當(dāng)今陛下號嘉裕,在位快四十年,遠(yuǎn)超先帝爺在位的二十五年。
先帝大行時,當(dāng)今還不能親政,是太后、陛下的老岳丈以及老崔大人監(jiān)國,本該在陛下及冠后還政。
但人一旦嘗到了權(quán)力的滋味,又有幾個肯心甘情愿的放手呢?
太后不肯放,也不敢放。
因?yàn)樗澈蟮睦罴也幌胱屗?,而她自己也怕一放手,她和兒子就會被以王家為代表的世家撕碎,成為徹頭徹尾的傀儡。
王家自然也不肯放。
于是陛下就開始下棋了。
這盤棋,準(zhǔn)確的說是從上兩代帝王開始下的,只是到了當(dāng)今陛下手里,那些年他們埋下的暗子才真正被盤活了。
拉一踩一,借力打力。
慢慢地,世家在朝堂上的話語權(quán)被削弱了,掌握兵權(quán)的舊貴族要么被奪了兵權(quán),要么遠(yuǎn)遠(yuǎn)的發(fā)配到了和家族南轅北轍的邊關(guān)。
陛下在位四十多年,肅清朝野,改貴族土地私有為均(丁)田制,邊關(guān)互市,修建大運(yùn)河……
這一樁樁一件件,無論過去多久,都是不可撼動的功勛。
但陳福林知道,這其中太子又付出了多少。
他心甘情愿把這一切的功勞都加諸于他的父皇身上身上,自己只做個賢明的太子。
她該慶幸的。
慶幸當(dāng)今陛下胸懷坦蕩,沒有對這個滿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都認(rèn)可的太子殿下心生忌憚。
甚至在他春秋鼎盛之際急流勇退,禪位于太子。
太子登基,是為新帝。
那他們還能像在東宮這片小天地一樣生活嗎?
三宮六院,無數(shù)妃嬪,還會有出身名門的皇后。
而她的孩子也不再是他唯一的子嗣。
陳福林瞇了瞇眼。
所以,不爭嗎?
呵!
怎么可能呢……
她多年前就說過,屬于她的,屬于秦旭的,都跑不了。
*
傍晚,
太子才帶著兄妹倆回到絳福軒。
秦熙一看見絳福軒的大門,就“噠噠噠”跑了,把父王和哥哥遠(yuǎn)遠(yuǎn)的拋在了后面。
“娘!你猜我今天去了哪兒?”
秦熙人還沒到,聲音就從門外傳來了。
陳福林坐著在榻邊,看見她小小的身影一陣風(fēng)似的跑了進(jìn)來,仰著小腦袋看著她,額頭上還有薄汗。
陳福林勾起嘴角,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們是去看昨天受傷的三舅舅了。
不過她眼波微轉(zhuǎn),故意思考了一下道:“去御書房了?”
秦熙搖了搖頭:“不對,再猜猜?!?p> 她睜著大大的杏眼,期待的看著她娘。
“你看你這一頭的大汗……你們該不會去御獸園了吧?”
他們養(yǎng)了一只小狗,前幾個月陳福林突然起了疹子,還總打噴嚏,錢太醫(yī)就說是那條獅子狗的問題,兄妹倆便把它送去了御獸園,隔幾日就要去看上一回。
秦熙見娘怎么都猜不到,繼續(xù)搖頭:“不對不對,我和哥哥出宮去了?!?p> “噢~”,陳福林一臉恍然,然后在秦熙發(fā)亮的雙眼中不疾不徐地說道:
“原來你們背著我出去逛街去了啊,哼哼,我生氣了。”
秦熙見自己提示了娘親還是猜錯了,不由得抓了抓小腦袋,又見娘親誤會他們拋下她一個人自己跑出去玩了,她忙道:
“不是不是,娘你不要生氣,我們沒有出去玩兒,我們是去看三舅舅了。”
秦熙著急地解釋,卻見娘親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聲。
她小臉一紅,有些生氣地跺了跺腳。
“娘~你故意的!”
“哈哈哈哈哈……娘不是故意的,實(shí)在是,實(shí)在是熙兒太可愛了,娘親忍不住就想逗你怎么辦?”
陳福林一邊笑著一邊說道。
秦熙聞言,小臉更紅了,她站在原地扭捏了幾下,最后小聲說道:
“那娘喜歡的話……就小小的逗我一下就好了?!?p> 然后陳福林笑得更歡了。
連走路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父子倆正好走到門口,聽見里面?zhèn)鱽淼男β?,不約而同加快了腳步。
“笑什么呢?這么開心?”
聽見太子的聲音,陳福林勉強(qiáng)收住笑,只是剛剛笑得太狠了,肚子里那貨又開始拳打腳踢。
越是臨近生產(chǎn),他就動得越是厲害。
秦驁還沒走近,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她肚子上鼓起來一個小包。
他“嚯”了一聲:“你們娘倆今兒怎么都這么興奮呢?”
陳福林安撫地摸了摸肚子,聞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什么叫我們娘倆都這么興奮,這‘興奮’我白送您您要不要?”
秦驁怕惹她生氣,趕緊求饒:“是孤錯了,你別激動,別激動啊?”
然后立馬轉(zhuǎn)移話題,問秦熙:“剛剛你娘在笑什么呢?”
秦熙臉上的熱意剛剛退下,這么不好意思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告訴父王呢?
于是秦熙學(xué)著娘親往常的模樣,乜了她父王一眼:
“我不告訴您!”
這是她和娘親的小秘密!
有時候,越是“秘密”才會越引起別人的興趣。
這話一出,就連本不是很關(guān)心的秦旭都探究的看了過來。
陳福林趕緊解救女兒,問他們:“不是去看了三舅舅,他傷勢如何?”
秦熙一臉同情:“三舅舅真可憐,手和腳都被捆起來了,三舅母還嘲笑他,跟她一塊兒坐月子呢!”
陳福林錯愕。
看起來三嫂的性子還真是變了不少。
她那天見到的時候她還躺在床上,眉眼間雖然多了些堅(jiān)毅,但說話可沒這么嗆人,跟她記憶里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還是有點(diǎn)相似的,沒想到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秦旭說的就客觀多了。
“曹大人說三舅舅左胳膊輕微骨折,右大腿輕微骨裂,身上還有多處淤傷,最好臥床修養(yǎng)一個月?!?p> 北遼人的身體跟鋼筋鐵骨一樣,自小鍛體的祝麒瑞跟其打了一場身上的傷也不輕,更何況是陳圭林。
秦驁見她臉上果真露出擔(dān)憂之色,便道:“曹德如說了,這傷聽著嚴(yán)重,其實(shí)也沒什么,他能保證不會留下后遺癥,于他日后無礙?!?p> 結(jié)果陳福林看著他,涼涼地道:“沒傷在您身上,痛的又不是您,當(dāng)然沒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