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他們被帶到甘露殿,此時鐘粹宮里太醫(yī)還在診治。
許中他們到底還是晚了一步,胡司正在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和桂司監(jiān)派人圍了崔婕妤和宮殿和王淑妃的宮殿。
但是待趕到的時候甘露殿的時候還是晚了,尋常去送食盒和接膳食的那個小侍衛(wèi)已經(jīng)自殺了。
好像這一系列事情就表明了崔婕妤指使身邊的內(nèi)侍買通司膳司宮女向淑妃的飯食里下了毒,但是他們敢這么定案嗎,自然是不敢的,僅僅兩個內(nèi)侍或者再加上司膳司宮女的姓名,也不能輕易給崔氏定下罪名。
胡瓊當(dāng)機立斷的圍了兩個宮殿,又差人去司膳司帶人。
夏青在一路上也想的差不多了,如果司膳司都沒問題,那就是淑妃自己有問題,崔婕妤也是自己想有問題,不然為什么一直讓那一個內(nèi)侍來送食盒。
一切都是兩位主子自己設(shè)計的,夏青想明白之后竟然有些想笑,她總算知道為什么自己永遠都想不透了,誰能想到這些主子是自己想用幾條人命把后宮的天翻起來呢。
她想清楚后更沒有辯駁的興致了,因為直到此刻她才確定自己非死不可,一條完整的線路,絕對不會有人希望從她這里斷掉,便是這些證據(jù)弄不死她,她也會悄無聲息的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夏青被帶進甘露殿后變跪下,上面最中間坐著胡司正,左邊坐著鐘粹宮的內(nèi)侍總管王公公,再左邊坐著甘露殿的崔公公,崔氏自然是不會自降身份和他們一起審問宮女的。
右邊坐著許中,夏青抬頭一掃看見邊上許中,鼻子有些酸,再也見不到了呢,這么好的少年。
許中自她進來后,手便捏緊了椅子的扶手,再仔細一打量,看到她和晚食之時的打扮不同,在重點打量了一下她腰上的玉環(huán)后就什么都明白了,一下子火就從心中起來了,熊熊的火焰燃燒著許中的理智,他快要忍不住的站起來。
對自己這些天還沒猜透案子的怒火,對把她牽扯進來之人的怒火,對她不把自己性命放在心上的怒火,對她要保護的那個小宮女的妒火。
他早就知道他和那個給淑妃送飯的小宮女是好朋友,沒想到原來今天是她跑去給淑妃送飯,那個玉環(huán)他剛從鐘粹宮內(nèi)侍身上搜出來一枚,現(xiàn)在她堂而皇之的掛在身上,他當(dāng)然知道這不是她的,因為她根本就不喜歡和別人打交道,更不可能收別人東西,那還能是誰的?再一掃她頭上以前從沒有出現(xiàn)過的絹花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沒有證據(jù),即使她是送膳食的小宮女,自己都可以把她護下來,可是她卻等不及的想要人贓并獲。
她可真是講義氣啊,為了小宮女把所有事都引到自己身上來,她只能想到那個小宮女,怎么,怎么就不能想想自己想想他呢,他每次和她說話讓她保護好自己的姓名都是白說,她從來沒有聽到心里去,她只想到不希望那個小宮女死,可她根本不在乎她死了自己會是什么感受,不在乎她死了他又會如何。
許中從來都沒有奢望她能夠知曉他的情意,他也知道自己不配,可是自己想要保護她的心意昭然若揭,她也置之不理,她甚至從來都沒有拿自己當(dāng)過朋友,他突然覺得自己對她的每一聲叮囑都可笑至極,都好像在嘲笑他護不了她,再嘲笑她根本就沒把自己當(dāng)回事。
許中死死的盯著夏青,眼眶都慢慢開始發(fā)紅,他感覺自己的心、胃甚至肺都一起疼起來了,她不在意他啊,多么殘忍的事實,許中此刻真的嫉妒武小圓,她愿意為了武小圓死而不愿意為了自己活。許中想到每次要和她見面時的臉紅心跳,想到每次見面之后自己心底的喜悅,想到每天晚上的輾轉(zhuǎn)反側(cè),許中竟然也覺得諷刺至極,自己明明根本不配,還強行蒙著眼睛沉淪,現(xiàn)在被人家一下子打回現(xiàn)實,連反應(yīng)的能力好像都沒有了。
許中深吸了兩口氣,他偏頭對自己的小內(nèi)侍吩咐了一句,小內(nèi)侍驚詫的看了許中一眼后立即低頭往后去了,不多會就帶回來一個什么東西,小內(nèi)侍使了一個眼色,許中看到后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淡定的用袖子遮住手,然后接了過來放在袖子里。
此刻注視著夏青的并非只有許中,還有旁邊的王公公,王公公在看到夏青頭上的絹花和玉環(huán)時就目光微閃,此刻正聽到太醫(yī)匯報膳食中的結(jié)果。
再聽到備份的膳食中沒有問題時,王公公頓時大怒,摔碎手里的茶杯道:
“看來就是這個不知死活的賤奴才害了咱們娘娘了。來人,……”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旁邊許中寒著一張臉也摔碎了茶杯道:
“王公公,這里可輪不到你說話,讓你聽審已是恩賜,六司中難道沒人了,輪的上你在這發(fā)號指令。”
王公公頓時尖叫起來:
“許中,雜家是看在許濟的面子上叫你一聲小許公公,你可別蹬鼻子上臉?!?p> 許中直接冷哼一聲道:“來人,把王公公給咱家請回鐘粹宮去,讓他回去吠?!?p> 外面立馬進來了兩個內(nèi)侍,看到這情境崔公公也坐不住了。
他連忙站起來但還沒開口說話,就又聽到一聲茶杯摔在地上的聲音,堂里一靜。
許中看了胡司正一眼,朝兩個內(nèi)侍繼續(xù)點頭,他是不會讓王淑妃的人一起審的,于是道:“堵上嘴,拖出去?!?p> 那邊王公公還要嚎叫,但是幾個內(nèi)侍立刻一起圍上來拖了出去。
崔公公驚詫的望著這一幕,然后看向剛剛胡司正,胡司正也驚了一下,她是知道小許公公的,但以往從未見他這樣,但想到以后說不定人家還是自己的上司,也就沒有開口。
上面一片紛爭,跪著的夏青因為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竟然心情隱隱有些輕松,畢竟結(jié)局已定,自己又無力更改,于是不再向前幾日那么壓抑。
她抬頭感慨了一下命運,然后就在心里想這茶杯砸在地上的聲音可真響亮,看到許中又想,他真的很好看呀,又有魄力又威風(fēng)凜凜。
胡司正等人把王公公拖出去之后,才對夏青道:
“說吧?!?p> 夏青……
夏青道:
“奴婢名叫夏青?!?p> 崔公公一陣無言,很想呵斥兩句,但眼睛一掃旁邊的許中還是把話咽了回去,胡司正眉眼都沒抬一下道:“繼續(xù)說?!?p> 夏青嘆了一口氣道:
“是司膳司宮女?!?p> 這次胡司正眉頭跳了跳,許中接過新上來的茶吹了一吹,心下嘆了一口氣想到她要是能一直這么聽話活潑該有多好。胡司正都沒見過這么膽大的奴才道:“哼,你要再不老實交代有你好果子吃?!?p> 夏青收了想逗趣的心,心想自己確實已經(jīng)做了決定,這么浪費人家的時間不太好,于是道:
“奴婢不知淑妃娘娘為何中毒,奴婢從未有過任何逾越之舉?!?p> 夏青還要再說之時,突然跑進來一個內(nèi)侍在許中耳邊悄悄說了些什么,許中看了夏青一眼,然后朝胡司正那邊揚了揚茶杯,于是內(nèi)侍便躬身對胡司正道:“門外來了個司膳司的宮女,說是她日常送飯的。”
夏青聽到這里感覺不好,正要開口之時,武小圓便走了跪下道:“參加各位大人,奴婢知道淑妃中毒一事的內(nèi)情?!?p> 她走到夏青身邊,側(cè)過頭對夏青小聲道:“姐姐,其實什么事都是可以反著說的,對吧?!?p> 還不等夏青開口她便道:“奴婢與鐘粹宮的小內(nèi)侍有所接觸?!?p> 說著她側(cè)過身從夏青的頭上把絹花取下來還輕聲對夏青說道:“姐姐,你說的,咱們要活一個,這本就是我做的不妥,還請姐姐不要浪費我的苦心。”
說完摘下夏青腰上的玉環(huán),并從袖子中掏出玉簪。
夏青看著剛剛還在她面前大哭的武小圓,現(xiàn)在已經(jīng)紅著眼睛跪在她前面開始保護她,她像第一次認識武小圓一般,嗓子像被堵住了一般什么話都說不出來,眼淚從她的眼睛里奪眶而出。
武小圓繼續(xù)道:“絹花是他贈與奴婢,玉環(huán)是司膳司姚薔所贈,玉簪是司膳司沈慧所贈,還有這包藥粉是沈慧藏在奴婢箱籠之中被奴婢發(fā)現(xiàn),淑妃中毒之事除姚薔和沈慧無人知情。奴婢玩忽職守,與內(nèi)侍私相授受,死不足惜?!?p> 武小圓堅定又帶著些哭腔的說完,心里害怕極了,但想到身后的夏姐姐,一定要把她摘出去,一定要她清清白白。
夏姐姐那么護著她,她不能讓夏姐姐背鍋。
她在知道事情真相的時候就知道這一去必死無疑,世家是多大的龐然大物,她們兩個小宮女怎么抵得住呢,但是即使是蜉蝣也會想著撼樹不是嗎,她就來做一做蜉蝣又如何?
剛說完武小圓便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血,夏青看著眼前的血,再也顧不了其他飛奔上去,接住武小圓要倒下的身體,她顫抖著看著武小圓胸前的血,不知道可以碰哪里。
許中看著連忙叫道:“太醫(yī)?!毕那嗦牭胶笠财嗦暯械溃骸疤t(yī)呢,太醫(yī)快來?!?p> 武小圓伸手拽了拽夏青的袖子,夏青連忙俯下身把耳朵湊到她嘴邊,才聽到她斷斷續(xù)續(xù)道:“是她們自己,是她們自己。”連說了兩邊,夏青明白過來連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讓太醫(yī)看看?!?p> 武小圓又道:“鏡湖假山有東西?!?p> 夏青忍不住哭出聲來,她點頭道:“姐姐知道了,姐姐知道了?!?p> 武小圓閉了閉眼睛吐出了一大口血,夏青的袖子和胸前粘的都是,但還是輕輕的道:“姐姐好好活,也護著姐姐。”
夏青感覺到袖子上的手一松,看著武小圓閉著的眼睛,再也忍不住嚎啕起來,她才十一歲,還是一個孩子,現(xiàn)在卻保護了她。
她抱著武小圓,想到和武小圓相識以來的一幕一幕,夏青感覺到了生命消散到底是什么滋味。
以后再也不會和這個人說話,以后喜歡的東西再也沒人分享,以前一起常做的事情以后只有她一個人,以前和這個人在一起開心的點點滴滴再也不會出現(xiàn),最可怕的是你將會慢慢忘記她的音容笑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