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明路是真窮途(一)
第八十一章
北朔的玄甲軍馳騁大漠,所向披靡,但是到了南邊就不是那么吃香了。更何況,他的對手又是素來有“千機算”之稱的慕容涵琚?
將近一個月,兩軍陷入了曠日持久的相持。
天氣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涼,玄甲軍的糧草也越來越不足,如果在十日之內(nèi)還不能有所突破,估計玄甲軍就要打道回府了。
這幾日,全軍上下都很著急。歐陽景瀾更是一籌莫展,每天主帳的燈都要亮到很晚。
不過聞人成倓帳篷里的燈也要亮到很晚。
但是我知道,那絕對不是因為聞人成倓和歐陽景瀾一樣憂心軍務,他是在“紅袖添香夜讀書”,其實說白一點就是每天都和云香在一起到很晚。
我鄙視他這種行為,非常的鄙視。
但是我毫無辦法。不,其實我也不想有什么辦法。我只求他們能夠稍稍收斂一點,不要在這種全軍都很焦慮的時候干……這種事情!
我也很著急。是真的很急,我真心的希望玄甲軍能夠擊敗滕州。
所以,在某個晚上,我悄悄的溜到了中軍主帳。
云香已經(jīng)連著好幾個晚上不在醫(yī)帳了,我懶得問她去了哪里。這幾天,我往聞人成倓的營帳里跑的越發(fā)勤了,可是無論我多早去,都能看到云香。從她泛著潮紅的雙頰上,她昨日是去向不言自明。
我每每都要憤恨的瞪他們的背影很久,真是兩個不識趣的人,玄甲軍都要火燒眉毛了,他們居然還……
可是兩個沉浸在愛欲中的人怎么能注意到我眼中的情緒?聞人成倓現(xiàn)在時徹底什么事情都不問了,連傳令官送過去的消息都不看。
我知道聞人成倓那日給我的警告還是比較客觀的,但是我也顧不了許多。反正云香不在,沒有人監(jiān)視我,我正好方便行動。
我摸到主帳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全軍上下估計都已經(jīng)休息了,唯獨主帳和聞人成倓的營帳是亮著的。
我本以為主帳里只剩下歐陽景瀾了,誰成想當我從簾子的縫隙看過去時,發(fā)現(xiàn)聞人成偲也在,正和歐陽景瀾低聲交談什么。
“誰在外面?”我正遲疑要不要進去,就看到聞人成偲停止了說話,警覺的轉(zhuǎn)向門的方向,高聲道。
這個汝王武功果真高啊,我已經(jīng)很輕了,但是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知道自己藏不住了,我也就索性大方的掀開簾子走了進去,大方的朝聞人成偲和歐陽景瀾見禮。
聞人成偲見到我一愣,但是歐陽景瀾卻笑得很燦爛,特別親切的問我,“律明賢弟啊,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我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也是很高興的說,“也沒有什么,就是睡不著,想來找空林兄聊聊天?!?p> 我明顯看到聞人成偲的眉毛挑了挑,但是臉色還是沒有什么變化。
“是嘛,”歐陽景瀾倒是不奇怪,反倒為我端過來一杯水,自然的在我旁邊坐下,“我也睡不著,正好可以找個人說說話。不知律明賢弟想要聊些什么?”
“嗯……”我側(cè)頭想了想,轉(zhuǎn)過去對他眨眨眼睛,“我記得滕州有個李玉虎,好像有些風流韻事,不知道軍師是否清楚?”
“律明賢弟,你小小年紀,怎么對這種事情感興趣?”歐陽景瀾好笑的看著我。而一旁的聞人成偲,已經(jīng)完全變了臉色,眉毛都擰在一起了。他自然是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可是我一個未婚女子,公然來談論別人的風流韻事,還是堂而皇之的和一個男人打探,估計,他現(xiàn)在一定是很郁悶的。
“好玩唄!”我不理睬聞人成偲陰沉的臉色,裝作很天真的樣子,“據(jù)說那個李玉虎是個很專情的人呢!”
“是啊,”歐陽景瀾素來沒有什么講究,倒是也不覺得我這樣特過分,還是比較溫和的解釋道,“李玉虎迷上一個花魁兩年了,倒是專情的很?!?p> “聽說,他對這個花魁很好的,就連御賜的東西都送了出去呢,可是有此事?”我很好奇的樣子。
“是啊,”歐陽景瀾點頭,“李玉虎前些年在圍獵的時候受到了平治帝的賞賜,是一柄玉如意?!?p> “哦!”我恍然大悟一般,“你是說那個西域來的玉如意嗎?那可是很貴重的呢!當年慈惠太后向父皇討賞,父皇都沒有答應呢!”
“是夠貴重的!”歐陽景瀾嘆了一口氣,“可惜這個李玉虎不知珍惜啊,就這樣送給了一個青樓女子,還沒有如愿以償!真是可惜了一個好東西啊!”
“空林兄說的對啊!”我特別贊同的回應,“這玉如意可是御賜的吶,李玉虎居然就這么送人了,真是太可惡了!”
聞人成偲沒有做聲,但是臉色更難看了。
“這李玉虎也太不懂事了,御賜的東西都能送人。”我繼續(xù)和歐陽景瀾嘮,“你說,要是這個花魁答應了他,他是不是連命都愿意拿出來啊?”
“有可能,很有可能?!睔W陽景瀾贊同的點點頭,忽然間就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目光銳利的看著我,臉上毫不掩飾的高興,“律明的意思是……”
“聽說這個李玉虎不是很受慕容涵琚的信任嗎?就連城防圖也交由他一手掌控?”我自顧自的說下去,“空林兄覺得,這命重要,還是城防重要?”
“呵呵!”歐陽景瀾高興的站起來,“律明賢弟果真是好計策??!”
“律明哪里有什么計策!”我一臉的無辜,“律明只不過是睡不著,來找空林兄聊天而已?!蔽艺酒饋砼呐囊路艾F(xiàn)在聊完了,律明也該回去睡覺了?!?p> “先生請留步!”我剛想走,一直沉默的聞人成偲卻出言阻止。
我回頭,詢問的望著他,“汝王殿下,可是有事?”
聞人成偲定定的看著我,一臉的冰冷淡漠,就連目光也是冷的,讓我不禁從心里感覺到一種寒意。
“莊先生果真少年英才!”聞人成偲是在夸我,但是臉上的表情還是冷冷的,根本就不是出自真心,“先生能夠想到此計,想必這人選,也是心中有數(shù)了吧?”
“哪里!”我深深一揖,恭敬而得體,“律明只是誤打誤撞罷了,哪里有什么計策?有如何敢提什么人選?”
“先生不必多慮,”聞人成偲不依不饒,堅持讓我說出個一二,“但說無妨?!?p> 我看他的架勢是今天勢必要讓我說出什么,不然估計是不會讓我會去的,就索性又坐了下來,“律明以為,欽差顧止大人是最為合適的?!?p> “哦?”聞人成偲看著我,“愿聞其詳?!?p> “青樓女子嘛,所重之物不過是財色二字。這位李將軍中意的女子既然是花魁,想必財是不缺的。那就只剩下色嘍!”我輕松的說,“要說這色,這玄甲軍上下,有誰能比顧止大人更有資格?”
當然沒有。欽差顧止,是現(xiàn)在能夠找到的人中最漂亮的。其實他本身就很好看,即使是三皇兄,估計也只能和他打個平手。
“先生不必玩笑,”聞人成偲聽出我戲謔的意思,很嚴肅的說,“玄甲軍內(nèi),有何人可堪此任?先生但凡提出,本王定然應允?!?p> 看來他是來真的了,兩“本王”都抬出來了。
我認真的思考了一會,慎重的說,“倒是有一個人比較有把握,就是怕將軍不同意?!?p> “先生請說。”聞人成偲很認真。
我點頭,深吸一口氣,沖他笑了笑,“就是將軍你?!?p> 聞人成偲被我說一愣,眼神變得很復雜,好像要從我臉上找出什么破綻。但是我很坦蕩的看著他,沒有一絲躲閃。良久,聞人成偲終于收回了目光,詢問式的問我,“先生何出此言?”
“那李玉虎律明也是見過的,是個粗魯?shù)拿h,也不怪別人不喜歡?!蔽衣慕忉專斑@女子既然是個花魁,想必是見過幾分市面的,尋常人八成是瞧不上眼。而且那李玉虎手握重兵,脾氣又暴躁,竟然兩年來都不能染指,這女子應該也有些氣節(jié),是用不得強的。那我們就要想法子讓她心甘情愿?!?p> “先生如何認為我能讓她心甘情愿?”
“你很冷漠?!蔽移届o的說,明顯看到聞人成偲眼中閃過一絲不滿,但我還是繼續(xù),“一個花魁,肯定有很多人都圍著她轉(zhuǎn),百依百順,不計其數(shù),所以單純的英俊并不能讓她動心。如果這時候,有一個很英俊,很有氣質(zhì),卻有帶一些淡漠而疏離的人,靠近她,但又有不接近她,一定可以讓她吊足胃口,主動的想要來親近?!?p> “這就是女子的想法?”聞人成偲皺眉,對于我的這番言論并不是很信服。
“這是所有人的想法?!蔽掖蠓降恼f,“兵法云:欲擒故縱,將軍不會不明白吧?”
聞人成偲深深的凝視著我,很久都不做聲,只是很單純的看我,但是從眼神到面色都是冷冷的。
“當然,律明覺得將軍最合適,還有一個原因?!蔽冶凰吹叫睦锇l(fā)毛,不打自招,“這樣的事情,本應是很隱秘的,若是假于他人之手,恐怕……”
“先生說的是,看來我真要自己跑一趟了。”就在我?guī)缀跻J為他不會同意我的想法的時候,他居然深深的點了點頭,“到時候,怕是還要麻煩先生,隨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