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護(hù)士剛替劉巧珍把吊針扎上,梅竹和梅菊兩人拎著一個保溫桶進(jìn)來了。
梅蘭掃了兩人一眼,梅菊低著頭,不敢看人,梅竹的臉上倒是笑吟吟的。
想必是昨晚回去后聽鄧紅英說了,梅蘭的學(xué)費不用大舅小舅費心,梅菊的學(xué)費自然也有了著落,影響不到她什么。
“外婆,我們給你送粥來了,你好了些嗎?”梅竹開口說。
“外婆好多了,今兒熱不熱?你們兩個怎么來的?”劉巧珍看到這兩外孫女,心里還是蠻高興的。
“小鑫也要來呢,可自行車只能帶一個人,他說他明天來看你?!?p> 梅竹說完,把保溫桶放下,拿起柜子上的碗就要把粥倒里,梅蘭把碗搶了過去,拿開水燙了一遍碗和調(diào)羹,這才開始倒粥。
“菊哩,來外婆這?!眲⑶烧湎蛎肪照惺?。
梅菊低頭挪了過去,坐在了床沿,劉巧珍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說:“孩子,你放心,外婆不會讓你沒書念的,外婆會跟你兩個舅舅商量一下,昨兒蘭蘭也說了,你要愿意去復(fù)讀也成,總之,外婆不會讓你留在家里種地?!?p> “我曉得了,我媽媽跟我說了,謝謝外婆?!泵肪盏穆曇衾锫牪怀鱿矏?。
“行了,小妹,要我說,你還是復(fù)讀一年,考不上二本能考一個好一些的三本也成,好歹也去一個大點的城市長長見識?!泵分駝袼?。
“我也覺得這主意不錯,梅菊本來就小,念書也念得早,復(fù)讀一年完全沒有問題?!编嚱ㄎ姆鲋囄南檫M(jìn)來了。
梅菊聽了這話沒吱聲。
“反正還有二十天的時間,你想好了告訴我一聲。”鄧建文又補了一句。
梅蘭一看這么小的屋子里擠了這么多人,害得旁邊的那家老婆婆的女兒都沒地站了,忙找了個借口出來了,站在過道往外看,梅竹也隨后跟了出來。
“蘭蘭,我剛才在這看到了許巖,他問我誰病了,你沒有告訴他嗎?”
“沒有。”
梅竹盯著梅蘭看了一會,“你倆吵架了?”
“沒吵,只是分手了?!?p> “分,分手了?”梅竹喊了一句。
這一聲把梅菊也喊了出來。
“蘭蘭,你真的跟許巖分手了?”梅菊問。
梅蘭一聽這話,看向梅菊眼睛里八卦的小火苗,笑著問:“你不煩你是復(fù)讀還是去撫州了?”
“蘭蘭,你就告訴我吧?是誰提出要分的?為什么分的?”梅菊上前推著梅蘭的胳膊撒嬌。
梅蘭受不了她的親密,雖說是姐妹,可她在背后這樣傷人,她心里做不到了無痕跡,所以,她把胳膊從梅菊的手里抽了出來。
“無可奉告?!?p> “外婆她曉得嗎?”這回?fù)Q梅竹問了。
“沒有告訴她,外婆早就以為我們分開了?!?p> 梅蘭和許巖的事情,先是梅菊和梅竹知道,接著慢慢的梅家的成員都知道了,梅家和鄧家的長輩沒有一個同意的,反應(yīng)最強烈的是梅蘭的外婆,沒少在梅蘭的面前掉眼淚,梅蘭為此沒少為難,最后只得瞞著家里人兩人繼續(xù)交往,反正兩人也很少能有時間在一起,平時多半是靠古老的書信溝通。
不過梅蘭倒是一直記得外婆說的話,千萬不能糊涂做錯事,現(xiàn)在想來,也幸好沒有糊涂做錯事,也幸好許巖說要等梅蘭滿十八歲,看來,冥冥中自有天意,她梅蘭的真命天子就不該是許巖。
只是許巖畢竟是梅蘭從八歲開始便一直仰望的人,梅蘭要一下子把他忘了還真是不太可能。
“蘭蘭,你是不是早曉得他要跟你分手,所以你不才不報北醫(yī)的?”
不得不說,梅菊有的時候心思還是很細(xì)的,那段時間不止一次說梅蘭像變了一個人。
“不曉得,我只是不想學(xué)醫(yī)了,學(xué)醫(yī)要花的時間太長,我們家也沒有這個條件一直供著我念書,我想學(xué)金融經(jīng)濟(jì),將來能找一個好工作,減輕些家里的負(fù)擔(dān)?!?p> 梅竹、梅菊一聽這話,都不吱聲了。
梅家想要脫貧,路還遠(yuǎn)著呢,即便念完了大學(xué),一個不入流的三本學(xué)校,畢業(yè)后能找個工作養(yǎng)活自己就很不易了,還想著資助家里?
尤其是女孩子,有限的青春就這么幾年,梅竹可不想太委屈自己,連一件漂亮的衣服都買不起,這日子要說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了。
“我和梅菊是不太可能的,蘭蘭,改變我們家狀況的大任就交給你了,大姐信你?!泵分裥χ牧伺拿诽m的肩膀。
梅蘭沒有接下去。
“對了,梅蘭,我聽媽昨天回來說,你念書的錢差不多掙到了,是不是真的?你手里現(xiàn)在有多少錢?”梅竹靠了過來。
梅蘭推開了她,看了眼梅竹身上穿的,七八成新的純白卡帕T恤,五分牛仔褲,再看看自己,二十塊錢一件的地攤貨,還是從梅艷菲那劃拉來的。
“別再打我的主意,我能自保就不錯了,你看看你身上穿的再看看我身上穿的,知足吧?!?p> “切,問問還不行?”梅竹翻了個白眼。
“你盡管問,我盡管不回答?!?p> “蘭蘭,菊哩總說你變了好多,現(xiàn)在還真覺得你比以前心硬了呢,少了些姐妹情分。”
梅蘭一聽這話,也翻了個白眼,進(jìn)屋去了。
自私的人從來只會覺得別人該如何如何對自己,卻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是怎么樣對別人的。
要說姐妹情分,這兩人誰做到了姐妹情分?
因為鄧建文和鄧建武都答應(yīng)了替梅菊出一部分的學(xué)費,而梅蘭又口口聲聲說自己能掙到學(xué)費,所以劉巧珍的心病沒有了,在醫(yī)院住了三天,說什么也要出院了。
出院手續(xù)是鄧建文去辦的,帳自然也是他結(jié)的,梅蘭扶著劉巧珍站在醫(yī)院門口打了一輛三輪車,鄉(xiāng)下地方?jīng)]有什么出租車,多的是這種拐的。
車子直接進(jìn)了前村,剛過了石橋,梅蘭便看見了鄧文祥在樟樹下張望,梅蘭扶著劉巧珍下了車,看了看眼前的房子。
老式的青磚瓦房,一看就頗有些年頭了,沒有院墻,中間一個大廳,兩邊各有四間屋子,一間做了廚房,這樣的房子住起來還真不太舒服,連個廁所都沒有,更別提什么自來水了、洗衣機了。
半年沒來,確切地說是隔了一世,梅蘭覺得這房子越發(fā)的破敗了,可惜了門口的這兩棵大樟樹和門前對著的小河。
“外公,旁邊的那戶人家也搬出去蓋新房了?”梅蘭問。
現(xiàn)在的村民手里有點錢,都愿意蓋那種帶著院子的二三層的小樓,就像梅蘭家現(xiàn)在住的房子一樣,可前村這邊都是一棟棟的老房子,誰家也不肯讓出地來,于是,大部分的村民便把房子蓋到村后的山腳下了,尤其是年輕人,基本都搬走了。
半年前梅蘭來的時候,還仿佛記得鄧家的隔壁還住了一對老夫妻,這會看見門上的大鎖,便隨口問了一句。
“男的沒了,女的搬到她兒子家去了?!编嚱ㄎ恼f完這句話便背著手進(jìn)屋了。
屋里坐著一個滿頭銀發(fā)的老太太,這就是梅蘭的老外婆周桂芝,也就是鄧文祥的母親,老太太據(jù)說是青年守寡拉扯大一雙兒女,所以性格有些不太好相處,比較強勢。
梅蘭分析劉巧珍這些年在老太太手下恐怕也沒少受委屈,要不然也不會氣出什么心臟病來。
當(dāng)然了,這只是梅蘭的推測,有些孩子氣。
“老外婆。”梅蘭先招呼了一聲。
盡管,這周桂芝和王細(xì)妹似的,對梅蘭沒有半分好感,可梅蘭看在外公外婆的份上,還真不能跟她計較,再者,梅蘭還是能分辨得出來,周桂芝跟王細(xì)妹還是不一樣,周桂芝只是不喜歡自己,但并不像王細(xì)妹那樣嫌惡自己。
“嗯,你外婆剛從醫(yī)院出來,你外公年紀(jì)也大了,你去摘點菜把晚飯做了。”周桂芝還沒等梅蘭落座,便吩咐了。
梅蘭也沒計較,忙點頭答應(yīng)了。
因為她知道,外公一向不怎么做家務(wù)活,做飯的水平還不如梅蘭,老太太準(zhǔn)是吃夠了。
梅蘭打開冰箱一看,冰箱里只剩幾個雞蛋,想了想,便拿了個籃子去了后村,后村有一個超市,超市里也賣一點肉和魚什么的,方便了村民。
梅蘭憑著記憶往后村走去,一般的情況下,她很少來后村,梅蘭看著一棟棟樣式別致的小樓,不禁感嘆現(xiàn)在的小樓越蓋越好了,有的外墻還都鑲上了瓷磚,從外觀看跟城里的別墅也差不多了,只是里面就大相徑庭了,院子里的雞鴨狗什么的排泄物到處都是。
梅蘭一邊看著一邊想著什么時候才能給外婆蓋一棟這樣的房子,想著想著就出了神,差點撞上了從院子里倒出來的一輛汽車。
“你瞎啊,沒看見這在倒車?”對方想必也是嚇了一跳,從駕駛車窗里探出頭就罵。
梅蘭看了一眼這男的,大概四十來歲,沒什么印象,不過開的是一輛白色的帶天窗的豐田,在這農(nóng)村也算不錯了,再抬頭看了看這棟院子,也比別家寬敞許多,難怪這么囂張。
“行了,說了你多少遍也記不住,就你這性子,得吃多少虧才能長記性?!备瘪{座上的一位男子訓(xùn)道。
不過這人一直沒有回頭,梅蘭也看不清他長什么樣。
聽到動靜,從院子里走出來一位六十來歲老太太,老太太一看保養(yǎng)的還不錯,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一般農(nóng)村老太太穿的地攤貨,老太太打量了下梅蘭幾眼,倒是笑著問:“小姑娘是誰家的,看著很面熟?!?p> “前村鄧文祥家的?!?p> 梅蘭的話音剛落,老太太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淡淡地來了一句:“原來是他家啊。”
梅蘭只顧看著老太太,沒注意到那副駕座上坐著的人把頭轉(zhuǎn)了過來,看了她一眼。
車子飛快地開走了。
謝謝水瓶的山羊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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