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詔獄的刑罰真的是可以說是“花樣百出”,分全刑,還有蘇齊所說的那十八種酷刑。從來沒有人能直著走出詔獄,進了詔獄的門和進閻王殿沒什么兩樣。
張凌對這些豈能不知,那刷洗是將犯人除去衣物,置鐵床上,不斷澆熱水,用鐵刷刷到皮開肉綻。油煎則是放在鐵盤上,活活燒焦。而灌毒,顧名思義,喂毒藥后再喂解藥,循環(huán)反復,折磨致死……還有釘指,刺心,斷脊等等,層出不窮。此等荼酷,何獄不成?。?p> 蘇齊見還是張凌不理他,猛的轉(zhuǎn)過身去,對著張凌的下巴就是一拳頭。張凌捆綁在木樁上,這一拳過去,一口血涌了上來,頭吃痛的垂了下去。許是這一拳手勁夠狠了,下巴脫了下來,即使吃痛也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環(huán)顧刑房,除了長桌上的刑具,四周角落各站著的一個人,還有四散環(huán)繞不去的霉味,沒有一點人氣,光亮。牢房沒有窗子,也沒有燃起燭火,只有一個火爐,燒的通紅,把人的臉都燒紅了,但不是為了取暖,是為了烙鐵烙人時方便。
張凌感覺不到一點溫熱氣息,冷的抽搐哆嗦。
“把他卸下來!”蘇齊指著張凌道。
角落里的刑官們應聲出來,他們可不管你之前是錦衣衛(wèi)還是當朝重臣,哪怕明日送來的是頂頭上司,一樣不留情面。
蘇齊又指了指一旁的鐵盤,示意他們把人綁上去。刑官們把張凌擱到鐵盤中央,雙手雙腳用繩子固定住了,呈大字狀。張凌滿嘴口齒都是紅色,充斥著腥甜的味道。他的身上早已破破爛爛的,剛剛受了棍刑,又挨了鞭子,身上青紫交加,受了鞭子的地方皮開肉綻的和衣服膩在了一塊。刑官們可不會避諱小心著傷口,只是用力一扯,傷口拉扯間疼的張凌想縮成一團,無奈手腳都被束住,疼的拿后腦去撞身下鐵盤,發(fā)出咚咚的悶響。
蘇齊看見他疼成這樣都不出聲,知道他的下巴真的掉了。走上前去,一腳踏在鐵盤上,用手掐著張凌的下巴,惡狠狠地道:“我給你彈一曲《琵琶行》如何!”
蘇齊所說的并非什么“猶抱琵琶半遮面”,而是一種酷刑,名叫彈琵琶。蘇齊接過一把尖刀,刀口鋒利,在張凌的肋骨上處滑過。這刑罰看著倒是沒什么,但實際上肋骨處的皮膚因為刀尖反復不停地撥彈,會皮開肉綻,直到見了白骨。剛開始刀尖的觸碰會有些癢,然后就是疼,再后來就真的是“刺骨”的疼了!
而張凌的皮膚早就打的破爛不堪,刀刮在傷口上,哪還有癢啊,只剩下渾身顫栗的疼了。
有的時候,死比活真的容易太多了……
郭玹自郭府出來,請示了祖父后,又回到了客棧那里。待他到時,火還沒有徹底的滅,見此情景,他都有些怔愣住了。上前問了幾個官差,描述了張凌身形樣貌,都不知張凌的去向。這時,一個小旗官著急忙慌地跑了過來,好不容易找到了郭玹,告知了他現(xiàn)在張凌在詔獄中,還有自己所了解到的來龍去脈。話未說完,郭玹已向詔獄奔去。又回頭喊他去郭府報信,請祖父救人。
郭玹邊跑邊想,那蘇齊既然敢動刑,肯定是得到了許可,以他一人之力,未必能保下張凌來,須得請祖父來搭救。時不待人!錦衣衛(wèi)那些個手段,他怎不知?隨即搶了旁人一匹馬,丟下銀兩,揚鞭而去。
郭玹到底也是僉事,進了詔獄,無人阻攔。他直接去了刑房,剛進門口,他的拳頭就握緊了……
雖說這里素日總會傳出“煩人”的慘叫,哀嚎,他每次來也是能避就避著。即使見到了,內(nèi)心再有動容,表面也是一臉的平淡冷漠,畢竟有的人也是惡貫滿盈,罪有應得??涩F(xiàn)在看到昔日兄弟就躺在那,渾身是血,人已經(jīng)不動了,頭歪側(cè)在一邊。掌刀的人已經(jīng)不是蘇齊了,換成了一旁的刑官,他自己在那悠悠的喝茶。那刑官手里的刀也是沒有停過,仍然一左一右的刮著,肋骨處只有薄薄的血肉了,形狀依稀可見。
郭玹上前,先踹倒了行刑人,又一腳踹倒椅子上的蘇齊,又追過去,拎起來給了他一拳,其余人剛想動手,見來人是郭玹,都低下了頭,不敢造次。郭玹喘著粗氣,還想再打,聽見鐵盤之上的張凌被血嗆得咳了一聲,一口血沫濺了出來。郭玹沖過去,張凌半合著眼,額頭密布汗珠,面色面色青灰,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張凌此時已經(jīng)感覺不到哪里更疼了,只是覺得自己輕飄飄的,盤旋著往上升,轉(zhuǎn)的有些頭暈罷了。
“郭玹!你好大膽子!我是奉旨辦案!”蘇齊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郭玹未等他再亂吠,一把拎住他,擠到了墻邊,手死死掐住了蘇齊的脖子,似是要掐斷了事。蘇齊還想分辨什么,郭玹手一用力蘇齊頓時臉都青了。郭玹右腿一下一下狠狠頂在了他的腹部,隨后松開了手。蘇齊直接倒地,捂著肚子,良久,忍痛站了起來。
“玹兒?!辈恢螘r,武定侯郭英出現(xiàn)在了牢房門口。
郭玹見到祖父,又見到祖父后面跟著黃子澄,俯身行了個禮。
“此事我雖了解的不全面,但僅憑一物就嚴刑拷打,難免草率!”郭英語畢,轉(zhuǎn)頭看向了黃子澄。
黃子澄當然知曉郭英是何意思,他還不想與郭府為敵,自接到宮里報信,就趕緊去了郭府,正好碰到小旗官求見郭侯,隨后就一同來了這里。
“那是自然,依下官看……不如此案交由大理寺……您看如何?”
“此事也關(guān)及郭府,我不便插手,理應避嫌,那就如黃大人所言吧。”
“義父!皇上說了,此案由我一人經(jīng)辦,這交由大理寺,怕……不妥吧?!?p> 蘇齊弓身走到黃子澄身邊。
“啪!”一聲清脆,巴掌甩在了蘇齊臉上,頓時紅印凸顯。
“由你紛說!我這就去請明皇上,皇上仁愛英明,豈會不準奏?”黃子澄明顯有些惱了這個義子,不明所以的人還以為是他授意栽贓,故意和郭府過不去。
“好!那便請黃大人入宮吧!”郭英背手而立,看了他一眼,眼中意味深長。
“是,下官即刻入宮去?!秉S子澄拱手要退出去。
黃子澄雖受皇帝重用,即便皇帝會稱呼他為“黃先生”,但翰林學士就是翰林學士,和馬背上戰(zhàn)軍功的郭府還是差了不少的。
“那人先擱在鎮(zhèn)撫司,待皇帝恩準后,移交大理寺?!惫⒂旨恿艘痪?,不待黃子澄應答,便揮手招大夫進來醫(yī)治。黃子澄假裝沒有看到,轉(zhuǎn)身出去了。這事本就是蘇齊無中生有,他只是命他看住那里,不許旁人靠近,現(xiàn)在鬧成這個樣子,還得由他費神周旋,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張凌被抬到了牢房中,畢竟是戴罪之身,郭玹讓人多鋪兩床被子。大夫正在給張凌處理,身上全是的血污傷口,簡直沒有一塊好皮了。只得耐心一點一點清理擦拭。
牢房外,郭英對郭玹道:“你看好張凌,這孩子的人品我還是信的,斷不會胡來!此事蹊蹺,你穩(wěn)定好這里,回去與我再商議。畢竟湯家現(xiàn)在正值喪禮,那邊事也不少,我需先回去了?!?p> “祖父,此事會不會是那黃子澄故意誣陷,讓皇帝降罪于咱們?!?p> “那湯家都告老還鄉(xiāng),仍有人不放過,何況我們,別忘了,咱們手里還有兵權(quán)!惦記的人也不會少?!边@話說的聲音不大,也只郭玹一人聽到。
郭英說完拍了拍郭玹的肩膀,又看了一眼牢房里的張凌,轉(zhuǎn)身出去了。
等到郭玹回來牢房中,那張凌身下的被褥早已浸紅了鮮血,地上一堆帶血紗布,看的人觸目驚心。許是因為上藥疼痛的緣故,張凌有了一些意識,他動了動手指,郭玹上前一步,蹲在他身邊。張凌艱難的抬手指了指自己,郭玹湊到他面前,看了看他,明白了他的意思。從大夫那里拿來了紗布,蒙住了張凌下半張臉,單手鉗住他的下巴,用力向下又向后一推,一聲骨響,下巴合上了!
大夫看的頓住了,片刻又趕緊清理,他帶的藥都用完了,又差人回去取。雖為醫(yī)者,救死扶傷也算是無數(shù)了,這等傷勢!還是第一次見!錦衣衛(wèi)的手段算是見識到了,出去以后,可不敢亂說??!大夫心想。
良久
張凌咳了起來,邊咳邊皺緊了眉,郭玹喂了他幾口水,壓制住了咳意。張凌嘶啞著開了口,斷斷續(xù)續(xù)說了幾個字,郭玹趕忙附耳去聽。
“客?!荨菥小恕痹捴徽f到這,就昏沉了過去。
郭玹聽后,安排了自己的人守在這里,囑咐了大夫幾句,帶了幾個人匆匆趕去了長風客棧。
宮中
“皇上!臣有罪,請皇上責罰!”黃子澄剛進大殿,便直直撲倒在地。
御座之上的朱允炆見此狀,趕忙起身相扶,口中道:“先生何故如此?”
“皇上,郭英的人已經(jīng)查到了長風客棧,事情恐怕要敗露了!”黃子澄說完之后,又趕忙抬頭,見左右無人,才又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