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若歌和盧栗進(jìn)到馬車,在周執(zhí)霜對面坐下,但她卻一直看著車廂頂,毫無反應(yīng)。
米豐半個身子仍在車外,他簡單向兩人介紹:“這是我?guī)熋弥軋?zhí)霜,一個呆子,不用管她?!?p> “明白?!?p> 米豐退出車廂,他和湯璇還得回范家交代追蹤結(jié)果,順便給上一副假畫像。
這種情況下本該很適合逃跑,但雷輕名卻得了湯璇的命令,守在馬車邊上。
余若歌掀開車簾,道:“雷叔,你不是說你只負(fù)責(zé)打分監(jiān)護(hù),不參與行動嗎?”
“我是不負(fù)責(zé)傳答案,但若殿下要求我看守俘虜,我也會照做?!?p> “我不是俘虜?!庇嗳舾璺畔萝嚭?,郁悶地靠在廂壁上。
真見鬼,竟然沒認(rèn)出湯璇的聲音。
他翻墻前未曾凝神,只隱約聽到院子里有聲音,不曾多想,還以為是家丁丫鬟在說話,便探頭看了一眼,哪想到會和米豐對上視線。
“小姑娘,你在看什么呢?”盧栗不太安分,問起正在發(fā)呆的周執(zhí)霜,后者卻一點反應(yīng)也無。
余若歌暗問:“小紅,這人什么情況,你說她上輩子是我女朋友?”
“朋友,別亂占便宜。如米豐所言,她是個呆子,早年晉升魂修八品失敗,走火入魔,經(jīng)常這么發(fā)呆。”
“晉升八品也會失???”
“我就聽說過她這一例,也算個萬中無一的奇才了?!?p> “我被你吸了修為,再升八品時不會布她后塵吧?”
“你當(dāng)我是個擺設(shè)嗎?”
“有時候是?!?p> “我又不可能時時探查周邊情況,被湯璇發(fā)現(xiàn)只能算你運(yùn)氣不好,還有腦子?!?p> “運(yùn)氣我承認(rèn)。你和公主聊了什么?”他無法解讀到兩人之間的魂念傳音。
“……沒多少事情?!?p> “嘿,勸說失敗了吧?”
“她不會相信一把魔劍,但我提的建議,她會考慮去做,說實話,這個皇帝的家教還行?!?p> “做人不太行?!?p> “你恨他是應(yīng)該的,但我想說,他的這幾個孩子,你都可以信任?!?p> 就算這是實話,余若歌也不想聽:“我管他們值不值得信任,反正杉州事了后,我再也不想和皇宮里來的人打交道了?!?p> “現(xiàn)在計劃逃跑還早,范家的事情咱們先別管了,怖道宗焚毀濟(jì)民堂,說明他們打算在杉州城搞一票大的,應(yīng)就在這幾天,晚了效果就不好了。”
“嗯,你有什么想法?”
“記得丘蘭村那個操控尸傀的邪修嗎?”
“怎么?你在他的記憶里新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我要你易容成他的模樣。”
“嗯?你想讓我做誘餌?”
“對,你的身材和他差不太多?!?p> “可他已經(jīng)死了,尸體也被府衙回收了……等等,他們回收了吧?”
“學(xué)了怖道宗的法術(shù),人一死,就直接變成無腦尸傀了,所以我殺他的時候也順便砍了手腳腦袋,府衙收拾現(xiàn)場時,應(yīng)該也一并將他燒了?!?p> “還真是干脆……不過在怖道宗眼里,他也是死了吧,這不是跟楊慶一模一樣?有沒有點創(chuàng)意?”
“怖道宗眼里他生死未知,反正沒找到尸體,你扮成他,到府衙投案自首,指認(rèn)吳洪元,大家都會感謝你的?!?p> “我可能會被半路截殺?!?p> “忘了你在誰的車?yán)???dāng)然是由湯璇親自送你進(jìn)牢,等會兒我們和她商量一下細(xì)節(jié),我認(rèn)為可行?!?p> 好吧,余若歌也覺得可以一試。
但仔細(xì)想想,自到杉州城以來,他做的事情似乎都不太能見人:拒捕、私闖民宅、綁架、暴力逼供,現(xiàn)在又多了個作偽證,從另一方面來講,可謂壞事做盡。
不對,還有殺人放火沒干呢,他心中反駁。
“欸?你們是誰?我在哪?”坐在對面的周執(zhí)霜突然清醒,茫然地打量著他和盧栗。
盧栗翹著二郎腿,支著腦袋,無奈地看著她,道:“小姑娘,喊你老半天了,唉,年紀(jì)輕輕,臉也好看,咋腦子不太中用呢?你這個樣子,以后會被男人騙的。”
說完,她看了余若歌一眼。
“看什么看,我是有家室的人?!?p> 周執(zhí)霜道:“你們到底是誰?”她好歹看出自己仍在原來的馬車?yán)铩?p> “我叫盧栗,仁俞縣千朋客棧掌柜?!?p> “我是逃犯?!庇嗳舾柩院喴赓W。
“你沒帶鐐銬?!?p> “手無寸鐵的逃犯?!?p> “二……師姐和米豐呢?”
“很快就會回來。”余若歌有些猶豫,“你,呃,你剛才在看什么?”
“看天?!敝軋?zhí)霜認(rèn)真地回答。
“你在馬車?yán)镌趺纯刺欤俊?p> “我在看我想象出來的天。”
“天氣怎樣?”
“萬里無云?!?p> 盧栗掀開車簾看了看:“今天陰天,星星都不見一個。”
小紅道:“你們還真能對上話,莫非這里有三個呆子?”
余若歌被周執(zhí)霜的話勾起了興趣,不理小紅,繼續(xù)問:“能教教我嗎?”
“可以啊,你是幾品?”
“八品武修,九品魂修?!闭嬗幸馑?,他心想,一個月前,這兩者的境界還是倒過來的。
“九品,很好,我來教你怎么晉升八品?!敝軋?zhí)霜兩眼放光,“把手給我。”
小紅立刻警惕:“喂,她要教你走火入魔的法子,你別……”
余若歌伸出了手。
一股股魂力從周執(zhí)霜魂海中涌出,通過兩人連接的手搭成的橋梁,駛?cè)胗嗳舾杌旰!?p> 他閉上眼睛,看見了一幅幅光怪陸離,無法辨認(rèn)的畫面,他感覺自己坐在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上,盡力地想看清窗外景色。
“不要刻意去看?!庇袀€聲音對他說,“放輕松?!?p> 他照做了,景色離他漸遠(yuǎn),但更加清晰可辨,那是他過往的經(jīng)歷,前世今生,一切美好與丑惡的記憶,全都放在了一副長卷里。
只是片刻,就已過了半生。
他感覺自己從未像此刻般輕松,毫無負(fù)擔(dān),有一種輕輕一跳便能上天摘星的錯覺。
再看窗外,畫卷已到未來,帶著迷蒙水霧,卻極為誘人,他投去視線,耳邊傳來少女一聲驚叫,他從列車上跌落,回到身體里。
再睜開眼時,他已晉升至魂修八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