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也能說話？
云漪并沒有在意那冰冷話語里滿滿的嘲諷，一臉驚奇的打量著這柄正輕輕搖曳的銹劍，其露在外面的劍刃長約三尺，很薄，被一層黃棕色的銹跡包裹著，看起來就像一塊平平無奇的鐵片。
不過它既然能開口說話，便說明它有靈智，那這柄劍便絕不能拿來與凡鐵并論。
云漪身為明心劍宗門人，自是對劍有更深的了解，劍的材質(zhì)以及鋒銳的程度都決定了劍的品質(zhì)，但這都只是入門級的常識。
宗門中曾有典籍記載在寶劍之上還有一個品級的存在，便是靈劍，意思就是劍有靈智。
這么看來這柄銹劍定然便是靈劍級別的存在！
而且要想得到靈劍的認(rèn)可更是有很多苛刻的要求，但眼前這柄劍竟然愿意跟著自己走，那我這次非但不是一無所獲，簡直是撿到了寶?。?p> 想到此，云漪緊緊盯著銹劍，一臉的興奮，思緒也有些飄渺了起來。
“喂，看夠沒有？一身銹跡你還能看出花來不成？”那冰冷的聲音不耐煩地響起。
云漪回過神來，仍不可思議地道：“你真的是這柄劍的劍靈？”
劍靈哼聲道：“難道還能是別的不成？”
得到劍靈的回答，云漪更加欣喜，眼珠滴溜溜地一轉(zhuǎn)，又道：“你真的愿意跟我走？”
劍靈懶洋洋地回答：“當(dāng)然，這百年來一直呆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早就膩了，我現(xiàn)在只想趕快離開這里，越快越好?！?p> “好，我馬上帶你離開，但在這之前得先做一件事?！?p> “小女娃真是墨跡，什么事？”
云漪不答，細(xì)長的手指在隨身攜帶的長劍劍刃上一劃，中指肚立刻有了一道傷口，鮮血涌出來時，她忙把手指懸在銹劍的上空，鮮血便滴落在銹劍上。
“你這是在……滴血認(rèn)主？”劍靈的語聲有些古怪，嘟噥道，“費這勁干什么……”
“當(dāng)然要這么做，這樣以后我就是有靈劍的人了?！痹其舻哪抗庾⒁曋r血從劍柄一路滑向劍刃，神色萬分認(rèn)真。
半晌過去，云漪的手指已經(jīng)止血，但她的小臉上滿是疑惑：“怎么回事，為什么沒有建立起心神聯(lián)系？難道我的操作方法不對？不應(yīng)該呀，那書籍上就是這么記載的，莫非是血不夠？”
說著就要拿劍再度劃向手指，便聽到劍靈的聲音響起：“別劃了，劃再多次也沒用，以你現(xiàn)在的實力是得不到我的認(rèn)可的，和我上一屆主人相比，你簡直弱爆了，不然你也到不了這里?！?p> 想到自己劍心三境的實力，云漪小臉微紅，遲疑道：“那要到什么境界你才肯認(rèn)我為主？”
劍靈懶懶地道：“嗯……起碼得到御劍凌空的境界吧?！?p> “哈……那不是要劍心六境？”云漪語聲微苦，情緒低落下來，“天知道我這輩子能不能到那個境界……”
劍靈信誓旦旦地道：“你的根骨不錯，若是潛心修煉，也就七八十年的光景吧，就可以了?！?p> “七八十年？”云漪咋舌。
這也太長了些。
云漪的心思忽然一動：“若是我強行要你認(rèn)主呢？”
劍靈輕笑道：“強行？以不帶我離開此地作為要挾？小女娃你也太年輕了些，大不了我繼續(xù)呆在這里，反正那塊破令牌也堅持不了多久了，你也得留在這里?！?p> 它頓了頓繼續(xù)道：“你看到周圍那些虎視眈眈地黑霧劍刃沒？它們是因為懼怕我而不敢靠近，所以你只有留在我旁邊才沒有性命之憂。
反正我孤寂慣了，留在這里也沒什么關(guān)系，倒是你，不知道耐不耐得住這種孤寂，哦……還有，不知道你帶的食物夠不夠，雖說修行之人進食需求不大，但你遠(yuǎn)遠(yuǎn)還未達(dá)到辟谷的境界，也不知你能不能撐過三個月——”
“你別說了，我?guī)阕?！?p> 不等劍靈說完，云漪就知道自己的那點心思早被這劍靈看得通透，羞紅著臉去拔劍。
嗤——
云漪只輕輕一用力，便已拔出了銹劍，隨著那埋入地面的一尺劍身的脫離，她隱約感覺到一股能量波動從那小縫中涌了出來，蔓延向四周。
然后她便發(fā)現(xiàn)那地面上林立的銹劍開始輕顫起來，散發(fā)出輕輕地嗡鳴聲。
就好像是一聲聲悲鳴！
似乎是群劍在為她手里這柄銹劍送行。
當(dāng)那一聲聲嗡鳴消散時，那林立的銹劍竟全部化為齏粉，隨著夜風(fēng)飄向空中，飄落進周圍那濃郁的黑霧中。
黑霧竟瘋狂地涌動起來，似是在劇烈地掙扎，尖銳的呼嘯聲似是充滿了不甘。
云漪何曾見過這種異象，已愣在了原地。
“走吧，自今日起，玄天劍宗在這世上便徹底消散了?！?p> 劍靈的聲音平淡無比，聽不出來任何異常。
原來劍冢之前是玄天劍宗，我早該想到的。
云漪回過神來，默然無語，緩步離去。
……
……
三月的天，微微的暖。
一件銀白色貼身長袍罩在云漪的身上，她的背后背著那柄銹劍，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用一塊灰布包裹著，她走在官道上，入目的春色極為養(yǎng)眼。
云漪本是個愛花的人，在宗門時，修行之余的愛好就是種花，但現(xiàn)在她看著道路兩旁盛放的鮮花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這已經(jīng)是離開黑霧崖的第三天了，那劍靈竟一句話也不曾說過，仿佛她背后背著的就是一塊廢鐵。
云漪知道劍靈現(xiàn)在一定很難過，雖說當(dāng)時劍靈表現(xiàn)的很平常，但那玄天劍宗畢竟是它曾呆過的地方，如今驟然離去，肯定很不舍，尤其是經(jīng)過昨夜的變化之后，玄天劍宗在黑霧崖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劍靈的心里肯定更加難過。
所以這一路上，云漪也沒有主動喚過劍靈。
因為她知道，時間是會淡化這種悲傷的。
這些年來，在云玲的劍下屢屢受挫時，她也是這般沉默著度過的。
半個時辰后，云漪來到了一座小鎮(zhèn)。
街上滿是來來往往的行人，有外來的人，也有本地的人，有叫賣的聲音在吆喝，有飯菜的香氣在飄蕩，有家長里短的細(xì)語，也有對峙到臉紅脖子粗的喊罵聲。
街上還有扎著小辮子的孩童拿著紙扎的看起來有些丑的風(fēng)箏在嬉鬧，甚至還有幾只顏色不一的貓貓狗狗在一些小鋪子邊上逗留，有的蜷縮在地打著盹，有的在望著行人汪汪直叫。
這場景很熱鬧，就像鬧市一般。
與安靜的劍宗有著明顯的不同。
來時只顧早點趕到劍冢，竟沒有注意到這些，云漪又是好奇又是緊張地左顧右盼，腳下的步子也變慢了不少。
“這就是人間啊，真是喧囂得讓人熱愛！”
劍靈的聲音忽然在云漪的腦海中響起，嚇得云漪忙低頭瞄了眼四周，見沒人注意到，這才放下心來。
“你終于肯開口了?！痹其袈曇艉艿停凵裰袧M是歡喜。
“不然還能怎樣？離開了確實有幾分不舍，但人又豈能一直活在過去？總要著眼于眼前，前行向未來。”劍靈的聲音很平靜。
“可你并不是人?！?p> 云漪撇了撇嘴。
“我——確實不是?！?p> 劍靈似是愣了愣。
“不過你有靈智，你剛才講的道理對你也行得通?！痹其粝肓讼?，贊同地道。
“呵……你挺會說話?！?p> 劍靈似是笑了笑。
云漪并沒有見過劍靈，也不知道它表達(dá)笑意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接下來，云漪不再開口，一邊走，一邊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兩旁的行人。
過了一會兒，劍靈忽然道：“他們似乎對你很有吸引力？”
云漪停下了腳步，仔細(xì)地看了看一個坐在酒樓窗戶邊正在大口吃肉吃的滿嘴沾油的食客幾眼，低著頭輕聲道：“他們和宗門內(nèi)的人很不同，師兄弟妹們之間相處有一種說不出的拘謹(jǐn)，很不自在，但他們看起來卻是相當(dāng)?shù)亍匀??！?p> 劍靈的聲音繼續(xù)在她腦海里響起：“那是因為他們是凡人，凡人容易滿足，但你們卻是修行之人，修行之人是在與天地爭斗，求那千萬分之一的長生，人人皆知長生難求，所以便只有努力修行。
修行之路本就枯燥，且兇險繁多，稍不留神就可能身隕魂消，所以當(dāng)然不會活的像凡人這般瀟灑、自在?！?p> 云漪怔怔道：“我……其實沒有想過長生?！?p> 劍靈意味深長地道：“那你想的是什么？”
云漪咬了咬嘴唇道：“我只想超過云玲，這些年來我受夠了她的欺壓！”
劍靈道：“假使某一天你真的超過了她，你會怎么做？”
云漪愣愣道：“超過之后，云玲就不能再欺負(fù)我，我就什么也不用做了呀。”
劍靈輕咦道：“你就沒想過報復(fù)她？”
“為什么要報復(fù)她？她又不是我的敵人，你也說了，修行之人的對手是這片天地，她云玲只不過是我與這天地爭斗之間的一塊磨刀石，因為她的存在，所以我才會更加刻苦的修煉。”云漪一臉的不解。
劍靈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倒是有一顆赤子之心，你能遇到我也是一場緣分，我現(xiàn)在愿意送你一份機緣，你要還是不要？”
“那當(dāng)然要啊！”云漪眼睛一亮，這劍靈存在到現(xiàn)在已有千年之久，它口中的機緣肯定不凡，這種好事誰會錯過？
“那好，你現(xiàn)在趕緊離開這里，有人在跟蹤你?！?p> “什么？跟蹤我？在哪兒？”
云漪一臉震驚，剛要回頭，腦海里便響起劍靈冷漠的聲音：“不要回頭?！?p> 云漪立即聽話，腳步加快，向鎮(zhèn)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