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不足
只說瞧著面前的范前哭得如此憂傷,周宏便動了惻隱之心。
心中想著:罷了,只是方才對弟子說的話許是要食言了。
想到此處,周宏忽然間問了一句:“志達(dá)如何看待大原?”
范前聽到周宏問話,趕緊止住哭聲。
知道這怕是入門考校來了,成與不成在此一舉。
擦了擦眼淚,整理好衣裳。依舊跪在地上,躬身答道:“回先生話,大原之人重武功,不尊教化,不可輕信。且每年倶是南侵犯邊,擄我大珞百姓、物產(chǎn)。我朝當(dāng)擊之,讓那酋首知曉天威浩蕩?!?p> 周宏點(diǎn)點(diǎn)頭,只瞧著范前。
范前看先生認(rèn)同自己,臉上也有了笑模樣。
繼續(xù)說道:“然《學(xué)而》有云:‘禮之用,和為貴’。大原氣候物產(chǎn)與我大珞倶不相同。便是戰(zhàn)而勝之,也只是徒耗我朝元?dú)饬T了。此時當(dāng)再與其議和?!?p> 說道這里,俯首道:“請先生恕學(xué)生愚魯,無有一計可定乾坤之策。只能在戰(zhàn)與和上不斷反復(fù)?!?p> 周宏笑道:“你倒是與我對大原的看法不謀而合。當(dāng)戰(zhàn)與和,剿與撫并驅(qū)之。真要論起來,怕是三天三夜也敘不完。起來吧,無需多禮?!?p> 可瞧著范前依舊跪地躬身施禮,沒有起身。
便嘆了口氣,問道:“你可愿認(rèn)下兩個小師兄?”
范前趕緊行大禮道:“范前、范志達(dá)見過師長。”
之后又同徐小胖與李浩宇依次行禮。就此排下師門內(nèi)次序。
徐員外也很開心,言道:“我們望元村的文氣越來越盛了。今天當(dāng)真是雙喜臨門?!?p> 說完便吩咐下人趕緊開大席。
旁人只當(dāng)這是村學(xué)開建和周宏收徒之喜,亦沒有多問。實則徐員外所說另有他指。
晚些時候席散了,李浩宇告辭歸家。
范前宿在徐家客房處,等村學(xué)蓋好了自然有他的住處。
席間徐小胖偷喝了兩盅酒,此時熱力發(fā)散出來不能安睡,便在花園中閑逛。
忽聽得斷斷續(xù)續(xù)哭聲傳來,這深更半夜的,難免讓他想到了飄渺不可言之物。
隨即酒勁兒也過去了一大半,卻也大著膽子小聲絮叨著:子不語怪力亂神。一邊哆哆嗦嗦循著聲音找了過去。
因為打著哆嗦,圓圓的臉頰上肉肉跟著一起哆嗦著。挺像拿勺子拍小白兔乃凍時抖起來的樣子。
借著月光瞧著一團(tuán)白乎乎的依稀似是人影,腳下一不留神踩了截木枝鬧出了動靜。
對面似是也嚇了一跳,出聲問道:“誰,是何人在那?”
徐小胖初聽聲音熟悉得很,便問道:“阿姊?”
“守財?”對面回了一句。
聽到答話,徐小胖才大著膽子溜了過去。
不滿的嚷道:“這大晚上的,也忒嚇人了?!?p> “你才嚇人呢。遠(yuǎn)遠(yuǎn)瞧著老大一片,偏還要藏在石頭后邊?!毙焓刂榉瘩g道。
“對了,我剛聽著阿姊可是哭了?”徐小胖詢問道。
徐守珠倒是也沒遮掩,只說道:“父親給我尋了一個婆家。”
“哦,那阿姊可是舍不得父母兄弟。為此而傷神?”徐小胖追問道。
徐守珠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也有一層意思在其中。終歸父親提及的人家我不喜歡?!?p> “誰呀?”徐小胖疑惑道。
“你不是很佩服他么,記得他高中秀才歸家那次你也去瞧過的?!毙焓刂榇鸬?。只是言語中帶了一絲譏諷。
要是沒有今天彩艷樓那一出,鄭嘉志倒還真是徐小胖理想中的姊夫。
可今天發(fā)生的事情,讓徐小胖見識到了鄭嘉志尖酸、刻薄、貪花好銫的模樣。自然心中不喜。
此時聽到徐有財把姐姐推給那個銫中餓鬼,自然也是老大的不滿意。
遂沉著臉悶聲道:“我亦是不喜歡鄭家大哥的做派了。倒是阿姊為何討厭他啊?”
徐守珠遲疑了一番,輕啟朱唇說道:“當(dāng)初他得中歸家,我在家中憋悶,也是想出去瞧瞧熱鬧?!?p> “待你們聚在一處,我隨后藏在車中也遠(yuǎn)遠(yuǎn)的瞧過他?!?p> “起初只覺得讀書人自有氣度。雖然隔得遠(yuǎn),想來我的目力極好。就發(fā)現(xiàn)他眼睛不規(guī)矩,一直亂瞧人群中的年輕女子?!?p> “只此一點(diǎn),我便厭棄于他?!?p> 徐小胖也來了興致,扯著徐守珠的衣袖問道:“那阿姊喜歡何樣的男子?”
許是今夜談的多了,徐守珠也放開了些。
盡管臉蛋如酒醉般酡紅,好歹夜銫遮掩,徐小胖亦瞧不真切。
便鼓起勇氣低聲答道:“我所愿者,若漢之卓文君所作那般:‘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p> 徐小胖聽著徐守珠的回答,暗自嘀咕道:那看來李士沒什么希望了,他已經(jīng)與立夏結(jié)親了。
徐守珠待說完已是大羞,自家胞弟說什么亦是聽不見了。
也不同徐小胖道別,扯回他拉著自己的衣袖,轉(zhuǎn)身快步逃也似的離開。
徐守珠被徐小胖鬧得止了哭,悄悄回到自己的閨房。在貪睡的丫鬟小桃鼻頭輕捏了兩下就睡下了。
可是徐小胖卻在自己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他只佩服姐姐的觀察力驚人。
結(jié)合白天鄭嘉志的做派,這個鄭家大哥絕對不能做自己的姊夫。
想著明日同李浩宇商議辦法攪了此事,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轉(zhuǎn)過天來,李浩宇來徐家書房念書。
老遠(yuǎn)就瞧著一人在書房門外站著,待走近了一看居然是范前。
范前看到李浩宇,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喊道:“范志達(dá)見過師兄?!?p> 李浩宇頗為頭疼,忙回禮說道:“咱們還是同以前一般,我喊你范兄,你喊我小李兄就好?!?p> 似是想到了范前為人處世的做派,趁他沒張口,趕緊擺手道:“算了,我不喊你范兄了。我喊你志達(dá),你喊我小李兄總行了吧?”
范前也樂著應(yīng)下了。
課前倒是依舊規(guī)規(guī)矩矩按著六禮的路數(shù)走了一遍,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嚴(yán)肅莊重。
待行過師禮,周宏嘆了一口氣。又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對范前說了一遍。
范前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拜得老師居然是原禮部員外郎,鐵桿的主和一派。
驚訝于師長的朝中背景,一上午的功夫都沒緩過神來。
上午徐有財也忙是得厲害,親自指揮下人灑掃收拾。
鄭家的老管家陪同鄭家公子鄭嘉志前來拜訪。
一路之上,鄭嘉志與老管家坐在馬車中。待到了望元村口,尋了個由頭騎在了馬上。
鄭老管家自然知曉少爺?shù)囊馑?,笑了笑由他去了?p> 此時鄭嘉志騎在馬上,享受著周圍崇敬、羨慕的目光。
正陶醉此間,一眼瞧見了遠(yuǎn)處的立夏。
不免想到:雖然年歲小,養(yǎng)上幾年也就是了。沒想到這不起眼的村中還有這般靈秀,想來倶是徐家佃戶。回頭與自己那準(zhǔn)岳丈談?wù)?,?quán)且當(dāng)做添頭。
想到高興處,不免臉上就掛了猥瑣的笑容。
立夏瞧見鄭嘉志猥瑣的笑臉心中不喜,皺著小眉頭轉(zhuǎn)身跑開了。
鄭嘉志瞧著立夏的背影心中暗笑:管你躲在何處,絕逃不出小爺?shù)恼菩摹?p> 心情大好,遂夾了夾馬腹,馬兒小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