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洪婆婆壓制,邪祟絲毫沒有流露出驚慌之色,只是面部表情愈發(fā)猙獰,脖頸處青筋爆起,密集的鼓聲響起,這一次聲音來自他的心臟。
于此同時,他背上的紋身似乎活了過來,輕輕扭動,其中顏色最深也最清晰的一枚圖案不斷變大,當它爬滿整個背部的時候,邪祟柔軟的四肢重新恢復了氣力,站立起身,只是依舊無法掙脫那只堅硬如鐵的干瘦手爪。
看著明顯比之前又要大上一圈并且還在持續(xù)膨脹的邪祟,洪婆婆的眉頭越皺越緊。她對邪祟的了解不多,看過一些文獻也聽過一些傳言。邪宗在云州的數(shù)量很少,強者更是鳳毛麟角,雖不是頭一次與邪祟有接觸,但換生術她確實是初次見識到,認識的邪宗強者更少,自然辨認不出眼前邪祟的真實身份。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換生之前,對方實力絕對不低,不可能是無名之輩。
洪福的實力洪婆婆再了解不過,勉強算是銅皮鐵骨的境界,但是眼前存在,最起碼也有內(nèi)練境的實力,直接提升了整整一個大境界,簡直匪夷所思!
當然,對洪婆婆而言,不管是銅皮鐵骨還是內(nèi)練,都沒有什么區(qū)別,只是邪祟占用著洪福的身體,只要它清醒,洪福就沒有辦法恢復過來,是個麻煩。
不知道姓殷的是如何將洪福喚醒的,目前來看,唯一的方法就是把人敲暈。
咔擦一聲,什么東西撕裂開來,洪婆婆回過神,手中邪祟已經(jīng)不成人形。
四肢變得極為粗壯,全身毛發(fā)旺盛,特別是他的雙手,用獸爪來形容更加合適,尖銳的指甲比指頭還長,冒著森冷寒光。
而那聲響是從他的身后傳來,似乎是有什么東西將褲子撐裂開來。
見他狀態(tài)越來越離譜,洪婆婆擔心他回不去,剛要加大力道把人掐暈,山下突然傳來一聲嘹亮雞鳴。
東方的天際微微泛起一抹羞紅的魚白。
天亮了!
手上一輕,剛剛還在不斷膨脹變化的邪祟突然松軟下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恢復,最終變回那個天真無邪的可愛少年,吊在洪婆婆的手上陷入沉睡。
松了手上勁道,洪婆婆改抓為扶,將他輕輕放在地上,看了眼漸漸爬出林海的太陽,若有所思。
這時,焦急的狼嚎聲在山林之間回蕩,緊接著天上傳來清脆啼鳴,一只黑色大鳥在他們的頭頂上方盤旋,最終落在洪福身邊。
大黑警惕地盯著洪婆婆,張開寬厚的翅膀,把洪福護在身后。
不一會,小黑矯健的身姿從林中躥出,見到洪婆婆和洪福頓時放下心來,只是看向婆婆的眼神有些幽怨,嘴里嗚咽不止,似乎在責怪洪婆婆為什么沒打聲招呼就把人先帶走了。
當時事發(fā)突然,婆婆心急之下直接追了出去,怕打草驚蛇,就沒喊上小黑,想著回頭再來帶它。
有些歉意地摸了摸小黑的腦袋,洪婆婆望著身前模樣特殊的黑鳥,很是好奇。黑鳥來自山巔這一點勿需質(zhì)疑,只是黑鳥的模樣和顏色都讓她忍不住想起山巔之上的那頭傳奇生物——黑雕,不由懷疑二者之間是不是有什么關聯(lián)。
小黑的到來讓黑鳥放下戒備,突然撲棱起來叼啄它的腦門,似乎是怪罪它守護不力。
自知理虧,小黑任由黑鳥欺負,趴到洪福身邊舔舐他的臉頰。有它騷擾,洪福很快清醒過來,睡眼朦朧地環(huán)顧四周,露出茫然表情,不知為何一覺醒來又換了地方。在看到洪婆婆后又放下心來,沖她老人家笑了笑,估摸著是洪婆婆為了趕路把他給帶出來了。
黑鳥見他清醒終于放過小黑,繞著洪福一陣蹦跳。洪福也很驚喜,沒想到大黑也跟了出來,激動地摟住它的脖子。至于是黑雕的授意還是它自己偷跑出來,那就不得而知了。
“福兒,感覺如何?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洪婆婆上前,關心詢問。
大黑見她接近,下意識張開羽翼示警,卻被小黑攔住,兩個黑乎乎的家伙抱在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大概率是小黑在給大黑普及洪婆婆的身份以及……實力。
聊完后,大黑果然收斂了許多,不動聲色地往一旁挪了挪。
“我嗎?我很好,謝謝婆婆!”
洪福不明白婆婆為何有如此一問,大小黑的個頭都很大,圍在他身邊遮擋了視線,導致他還未發(fā)現(xiàn)異常。
“那就好!”
見他神情茫然,洪婆婆還是試探問道:“還記得昨晚發(fā)生了什么嗎?”
洪福愣了愣,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道:“我睡覺比較死,昨晚怎么了嗎?”
溫和一笑,洪婆婆沒有多說,安慰道:“有婆婆在,能有什么事?”
這倒是事實,洪婆婆到底有多強洪福是沒有概念的,他常年呆在山上,沒有與其他人接觸過,自然也就沒有對比。只知道婆婆厲害,四爺和五爺老是被她老人家被罵得狗血淋頭也沒見他們還嘴,在他看來,這就是強者姿態(tài)。
這邊處理完,洪婆婆暫時放下心中疑慮,扭頭看向青年。
石墩后面,青年已經(jīng)昏迷,應該是被剛才洪福的詭異變化給嚇暈了過去。
把人抱到牛車上,放到同樣昏迷的少年身旁,洪婆婆開始為他倆檢查傷勢。
小牛命大,并未遭殃,甚至依舊在淡定地咀嚼路邊野草,不慌不亂,看得出來它不僅個性十足,牛膽也不小。
聽到牛叫聲,洪福這才注意牛車的存在,也終于發(fā)現(xiàn)了地上殘破不堪的山賊尸體,一時間有些恍惚,卻未表現(xiàn)出多少害怕。
嚴格來講,這是他恢復神智以來,第一次見到死尸,可他表情淡然,只是略微有些好奇,僅此而已,完全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青澀少年該有的反應。
山路下方,一位拄著拐杖的中年婦人緩慢地行走著。遠遠看到牛車,婦人明顯加快了步伐,她的腿腳似乎并不方便,慢時未覺異樣,快了才發(fā)現(xiàn)顛簸,幾次差點摔倒,婦人卻越走越急,最后干脆提起木棍,口中焦急呼喚:“是楊兒嗎?木兒?”
坡腳婦人正是青年和少年一直掛念心中的母親。為了生計,兩個兒子上山砍柴,未能按照約定時間歸來,經(jīng)歷過喪夫之痛的婦人倍感焦急,在村口舉著燈籠翹首盼望,可等了一宿,也沒能盼回兒子身影,腿腳不便的她放心不下,終于還是拄著拐杖上山尋來。
對兩個小主人愛搭不理的小牛在看到婦人的那一刻興奮哞叫,主動拉著牛車迎了上去。
洪婆婆也跟著上前。
“你可是這兩個孩子的母親?”
見到兩個兒子閉著眼睛躺在牛車上一動不動,婦人頓時臉色蒼白,雙腿一軟就要癱倒。好在一只手掌扶住了她,婦人的身體頓時恢復了些許力量,重新站直。
“不用擔心,他倆只是昏迷,隨時便可醒來,并未大礙。”
兩個孩子的胸腔確實在平穩(wěn)起伏,婦人松了一口氣,這才注意道不知何時站到身旁正扶著自己的老媼。
“您是?”
胳膊上傳來的力道讓婦人心驚,老嫗面相和藹卻氣勢驚人,若不是滿頭銀發(fā)以及歲月留下的溝壑彰顯著老嫗的年紀,說她是耕田拉犁的悍婦,婦人也不會懷疑。
“過路之人,兩個娃娃被山賊圍堵受了驚嚇,若是醒后胡言亂語,不必理會,回去好生安撫便是?!?p> 洪婆婆提出這茬自然不是為了邀功,主要是擔心青年醒后會胡亂宣揚類似于妖物入侵的荒謬言論,徒生事端。
婦人探頭看到前方一地尸體,臉色煞白,同時也看到了洪福以及兩頭體型龐大的生物,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意識到老媼并未普通人,婦人慌忙下跪,感激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貧婦做牛做馬...”
洪婆婆擺手打斷,微笑道:“不必客氣,說起來我也有責任,你還是先把他們帶回去吧。”
說是跪,有她老人家扶著,婦人根本跪不下來,只是半掛在婆婆身上。至于中間這句,婦人沒有理解也不敢多問,邀請道:“您若失不嫌棄,不如到下面村子里歇上一歇,貧婦也好做上一頓飯菜略表心意?!?p> 洪婆婆笑了笑,搖頭拒絕道:“還要趕路,不便久留,心意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