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 真與魔
叱煞老鬼是散修出身，早年間憑借一部鬼道功法踏上修仙路。
他這一路雖是以旁門證果，可著實陰損歹毒無比。
自打修煉開始，他就要養(yǎng)一只小鬼，此鬼名為【鏹鬼】，須得以有根基的凡人的精血、生魂飼養(yǎng)。
何謂“有根基”？其實就是身具靈根者，他這一鬼修成，不知要禍害多少仙苗？
等到修為法力提高，凡人的精血之力遠遠不夠，他就專找修士下手了。
數(shù)百年間，叱煞老鬼在各大正教地盤流竄，作案無數(shù)。據(jù)他自己所說，除了北苦冰原和外海，其它家被他禍害的夠嗆，在各大執(zhí)法殿都掛影留名，“叱煞老鬼”的字號就是那時闖出來的。
不過他的修為止于金丹后期，自知結(jié)嬰無望，大道斷絕，他見時日無多，最后決定轉(zhuǎn)做鬼修。
鬼修于陰中超脫，不入輪回，只要能扛過雷火之劫，壽元無盡。但有一樣不好，須得棄去肉身。
叱煞老鬼在阿豺山開辟洞府，閉了死關(guān)。等他服下一粒珍貴的【凝陰丹】穩(wěn)固元神，徹底放棄肉身，元神出竅，接下來就要渡過漫長的“養(yǎng)魂”階段。
之所以選擇阿豺山，是因為此地多尸煞之氣，乃是鬼修煉魂所必須。
誰知道好死不死，偏偏墜魔峽谷鬧魔災(zāi)，阿豺山成了戰(zhàn)場，戰(zhàn)事激烈，已經(jīng)波及到他的秘密洞府，搞不好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
這時候是他魂體的虛弱期，雖然散功時元神可攜帶少量法力，但沒有肉身很難與人斗法。
思前想后，他臨時改了主意，決定先找具肉身奪舍，離開這里為妙。
賈道學(xué)不幸中招。
得到這具肉身后，叱煞老鬼很快發(fā)現(xiàn)降臨修士的奧妙，發(fā)現(xiàn)只用極短時間就能筑基，不禁欣喜若狂。
“你不用這樣看我，難道你沒殺過人？我輩修真之人一旦踏上這條路，便不再是普遍意義上的人。可笑你還用世俗的眼光看待自己和你身邊的修士，我問你，踩死一只螞蟻你會覺得不舒服嗎？”
被賈道學(xué)那對魚泡眼中射出的森冷目光逼視，喬木忍不住打個冷噤。
收留下此人，是認賊作親，而且此人根本不避諱他的累累惡行，又有案底在身，搞不好有天大的麻煩；不留下他，那么賈師弟的犧牲便毫無意義，況且此人曾經(jīng)是金丹修為，為己所用的誘惑也是天大。
賈師弟難道白白死了么？喬木發(fā)現(xiàn)自己動搖的厲害，悲哀，悲哀?。?p> “我知你在擔(dān)心什么，在正道眼中，我們這些修尸鬼道的是走了歪路子。哼哼，若是念頭通達，大道順遂，誰特么還修魔??？”
“你說我是魔修，在我看來，你們才是魔修哩！修煉晉級比喝水還容易，你可曾體會修為不得寸進，那種無奈和痛苦？”
“你可知人自降生起，魔頭就已入住。魔是什么？是索取，是欲念。一旦你有所求，那個魔頭就在你耳邊喋喋不休，慫恿你，蠱惑你，令你想盡辦法，不擇手段地去獲得。修真修真，不過是去魔存真，超脫人世間所有，試問幾人可以做到？”
他神神叨叨地自說自話，大概是閉關(guān)久了，終于找到傾訴對象。像是種自我開脫，又像是對前生的總結(jié)，還有對重續(xù)大道的興奮之情。
“如果你有歪路子，能得到比別人更多，那你走是不走呢？”
叱煞老鬼突然發(fā)問，應(yīng)是無心之語，聽得喬木一愣。
萬藥合成算不算歪路子？血繭術(shù)呢？
肯定算，起碼在正道眼中是這樣。但喬木已經(jīng)放棄了衣缽山給的那個資格，他連自詡為正道的立場都還沒有，更沒法評論是非。
“哈哈！”
老鬼突然神經(jīng)質(zhì)似的大笑，“說我荼毒生靈，邪魔外道，可那個我已經(jīng)死了。如今的我改邪歸正了，只想一心求問大道。這樣的我，你要不要接受呢？”
……
“你留下來，以賈道學(xué)的身份。叱煞老鬼的事，只你我二人知道?！?p> 盯著他的眼睛，喬木緩緩說道，“你在我門中干滿三十年，之后你去留自便。”
“成，就怕你到時候舍不得讓我走哩?！?p> 老鬼毫無廉恥，他之所以肯來荒木，除了對老賈的許諾，還有對降臨門派的好奇，再者，荒木門位置絕佳，一有不對，他還可以腳底抹油開溜。
既然做出決定，喬木不再糾結(jié)正邪之辯，與他商量起今后的安排。
賈道學(xué)擅長的外交、禮典事務(wù)，沒法交給他做。雖然叱煞奪舍時融合了老賈的部分記憶，但兩人性情相差過于懸殊。
喬木也不會白養(yǎng)這么個人，起碼手頭就有幾件事能用到他。
一是自己的修煉問題，血繭術(shù)的隱患，斗法方面的不足，最好能和老東西學(xué)一兩招厲害法術(shù)。
二是去死亡沼澤尋找高白鱔的下落，雖然也派人不少弟子去找，可毫無消息。
這種成名已久的魔頭，路子肯定比自己廣的多。
還有個令喬木心心念念的死對頭，逃進死亡沼澤的那個何鐵叟，要是能假老鬼之手將之除去，那再好不過。
三是答應(yīng)替白家報仇那檔子事，不過沒那么緊急。
“你家的事倒是不少，不過閻王不差餓兵，你得容我緩緩?！?p> 老鬼倒是沒拒絕，大概在他眼中，這些都不算什么難事吧。
不過他奪舍后就一直在阿豺山打生打死，修為雖然在漲，但轉(zhuǎn)換功法之后，就沒怎么正經(jīng)修煉過。
因此提出閉關(guān)一段時日，將現(xiàn)在的功法和從前的法術(shù)融會貫通。
喬木自無不可，安排他在藏經(jīng)閣里修煉，順便讓他把門中秘傳整理一遍。
傳功傳法的差事不好由老鬼出面，但可以讓他先教會自己。
“你這血繭術(shù)我從沒見過，煉氣期就能施展出來，的確強的離譜了。以我的經(jīng)驗，嗯，定到四階中品往上罷！”
喬木給老鬼演示了血繭術(shù)，想不到他得出這么個結(jié)論，令喬木吃驚非小。
至于那什么血種，老鬼也無能為力，只能讓喬木自求多福。
不過尸鬼道也有類似邪法，身外化身噬主這種事很多。包括他以前飼養(yǎng)鬼物，既可以煉鬼取丹，也時時存在被鏹鬼反噬的風(fēng)險。
修真就是這樣，你只要能不斷強大，什么牛鬼蛇神，一概鎮(zhèn)壓就是。
大概是看出喬木眼中的一絲失望，老鬼咧嘴一笑，“掌門師兄，我這一聲不白叫，你看看這些物事，挑一件當(dāng)見面禮吧?！?p> 他隨手從儲物袋里抖落出來七八件法器，把喬木眼都看花了。
金丹修士的身家，不是現(xiàn)在的荒木門可以肖想。別的不說，只要他隨便拿出一件法寶，荒木門就算砸鍋賣鐵也買不起。
“這，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哦？哎，要不還是你幫我挑一件唄。”
一件件查看屬性太麻煩，喬木有些難以取舍。
“這件吧，我從一個儒門小輩身上得的，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是金丹中期，他就靠這玩意擋下我一擊?！?p> 他拿出一件背甲上刻滿符文的青色烏龜殼法器說道。
“呃，那小子似乎有儒門總山跟腳，往后你要去了儒門地界，別輕易顯露此物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