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外王老頭的房子塌了，這對普通大眾來說沒什么，對我來說可就慘了，因為我就是王老頭。
我罵罵咧咧的找到附近的土地廟，準備湊活幾晚。剛進門就發(fā)現(xiàn)氣氛不對，土地廟內(nèi)零零散散躺著四個中年乞丐，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
他媽的！我心里吐出一句國粹。此刻的我就像是侵犯他人住宅的土匪。我賠個笑臉，迎著他們冷漠的眼神繼續(xù)走進去，找了個沒人的犄角旮旯躺下，暗地里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隨時應(yīng)付可能發(fā)生的意外。
一個乞丐剛想說話就被另一個乞丐揮揮手打斷，剩余的兩個乞丐見狀也停止注視，各忙各的去了。
我草草的找了些稻草鋪在身上御寒，見他們沒有跟我對話的興趣，我就也沒跟他們客套，閉目養(yǎng)神，思索著明天的打算。
年紀大了，不服老是不行。我一覺醒來渾身酸楚，一摸胸口，壞了，銅錢沒了。
我站起身來環(huán)顧四周，昨晚的那四個中年乞丐早不知道跑哪去了。一群遭天殺的東西！
我餓著肚子，回到倒塌的草屋旁邊，搜尋了一番，一只蟑螂都沒找到，包括門板在內(nèi)的所有能抱走的物件都被人奪了去。
沒辦法，進城吧。呆在北城外，這荒郊野嶺的，沒有房屋蔽身，不凍死也要餓死。
說到餓死，不得不額外的向你們提一嘴，挨餓可是我的強項，等哪天有了時間，一定好好給你們講述講述我的挨餓經(jīng)歷。
已經(jīng)接近晌午，北城門內(nèi)工商士卒進進出出，熱鬧非凡。
上虞郡的官老爺還算不錯，并未阻礙我們這些衣衫襤褸的人進入他的轄區(qū)。前朝像我這樣的叫花子想要進城門，指定會被看守城門的小士兵們當成流民趕出去。
剛進城門就看見一個老熟人，跟我一樣，一副羸弱的樣子，衣服單薄，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唯一不同的是他可比我年長多了，頭發(fā)花白，一顆牙齒也沒有了。要是一說話，整個嘴巴都陷進去了，這種用嘴唇之間碰撞發(fā)出的聲音，頭一次聽的人，指定聽得一頭霧水。
我沖他打招呼：“呦呵，老李，還沒死呢，過了年得有七十三了吧？七十三這可是一個坎。”
他瞧著聲音的方向緩緩的轉(zhuǎn)過頭，見是我嗎，也不生氣，笑罵著道：“你這個混蛋，昨晚大風大雨的，閻王爺沒把你弄下去可惜了?！?p> “還早還早，你都沒死呢，我還早著呢！”我看著他滿臉的褶子，老年斑馬上布滿整個臉頰，我知道我倆見面的機會見一次少一次，于是清了清嗓子，說道：“哥們下午跟我吃食去吧？”
雖然此刻的我一個銅板都沒有，但還是忍不住，邀請他下午和我一起吃個飯。
他似乎看出我的窘狀，擺擺手說道：“算了吧，我們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臉臟口袋凈的主，別充當大尾巴狼了，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吃飯就罷了，都不容易?！?p> 看著眼前的老頭，當年是多風光的人啊！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落得如此田地。
拋開老黃歷，我沖他做了個揖，說道：“保重！我老王這輩子欠你的！”
他又是擺擺手：“哪的事，都過去這么久了，你就別在心里耿耿于懷。都是馬上要入土的人，惦記那么多干嘛？真是，活著不累?。俊?p> 我久久無語，看著這位頭發(fā)發(fā)白的長兄離我遠去，短短三天之后，我便聽聞了他的死訊。
城南那顆歪脖子樹是我的“地盤”，我一直在下面說書乞討。運氣好的話，一連好幾天的飯錢都有了著落。當然餓肚子的情況也時有發(fā)生。
我十四歲就告別了學堂，大字尚且認識幾個，但文章詩詞可就遜色多了。
到如今肚子里更是一滴墨水都沒有，我只能向我的衣食父母們展露自己這么些年走南闖北的起故事。
幾個時辰忙活下來，嗓子都冒煙了，還好收獲了二十幾個銅板。我在心里盤算著，若是積攢個一年半載的，我也能收拾捯飭一番，找個小茶樓安心的說書了·。
遠遠的看著十幾個人影朝我這里走來，我眼神不好，看不清來人的高矮胖瘦，但這個時間點，能光顧我的只能是昨天那十來個下學的娃娃了。
我樂呵呵地看著他們走近，挑出一個娃娃，給他五個銅板去幫我買些吃的果腹。
為首的大孩子率先發(fā)話，要我繼續(xù)順著昨天的故事講下去，可我就是要吊著他們的胃口，他們可是我的財富。在多少沒錢的日子里，全是靠他們的零花錢救濟了我這個勞苦大眾。
我示意他們坐下，吃飽喝足后舒展舒展筋骨，眼看他們不耐煩了，我才緩緩的開始我的自述。
二十幾年前吧，江湖上出現(xiàn)了一個有名的采花大盜，說是采花大盜，其實就是冒犯良家婦女的花賊。
我生平最恨欺男霸女之流，當下決定連同幾名好友一齊調(diào)查此人。
俗話說江湖之事江湖解決，我要做的就是在官府出面之前解決這個武林敗類。這樣，在武林中我說話的分量也能重幾分。
花了不到七天時間，我們在一處妓院找到那個花賊。當時我已經(jīng)修習跑堂給的秘籍不下十年，在夾雜些其他武林絕學，不到三十而立的年紀已經(jīng)在江湖中闖出一片天。面對不入流的小花賊，我三拳兩腳便把他擒下。仔細審問后，發(fā)現(xiàn)這個小賊并沒有想象中的罪大惡極，所謂的侵犯良家婦女，多半是他自己大肆宣揚之后的結(jié)果。但畢竟做了幾個案子，我不顧他的求情，押著他到了官府，最后聽說他被判入獄五年。
就在我前途一片大好的時候，我遇到了文心。文心是洛水郡有名的才女，寫得一手好詩詞，可惜文曲星投錯了胎，在這男兒當?shù)赖奶煜律膳畠杭?，要不然憑文心的才華，高低也是個榜眼探花。
我初次遇到她是在洛水郡的拂落寺，她陪著母親去寺廟里還愿。
當時的我正貪慕拂落寺方丈明堂大師的武林絕學，天天軟磨硬泡呆在拂落寺渴望著能跟名堂大師切磋交流。
她也趁母親大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來，在拂落寺閑逛看風景。
我年近三十，未曾成親。在武林界，他們多笑我理應(yīng)是當和尚的命。
遇到文心之前，我覺得世界上的女子大都一樣，婚喪嫁娶只會白白浪費我的時間。
遇到文心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的想法錯了，大錯特錯，錯的離譜。
原來這世界上還有如此女子，我看的癡呆了。
“流氓！”文心看到一個胡子拉碴的莽男子，正色色的看著自己，小聲罵了一聲，跑回正殿去了。
我對著湖面打量自己，湖面上浮現(xiàn)一張不修邊幅的臉，我們四目相對，都吃了一驚：這哥們，怕不是得有五十多歲吧！
原來是我這些天過于邋遢，往日的英俊帥氣被胡須替代。我趕忙回房，自我疏理了一番。
待我再出來尋找文心的時候，她已經(jīng)跟隨母親一起打道回府了。
我沖向明堂大師，苦苦哀求關(guān)于文心的一切。
明堂大師看著眼前這個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年輕人，饒是多年打坐養(yǎng)心，也是忍俊不禁。
從邋遢的武林高手轉(zhuǎn)變成干凈的求愛青年，我的身份轉(zhuǎn)變的如此之快，令明堂大師也吃了一驚。
在得到明堂大師的一方指點后，我放棄了渴望多天的武林對弈，連忙下山奔著洛水郡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