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但是有真正的英雄
在泡沫經濟的時代，社會壓力大得讓人們喘不過氣來。
竹達繪里的家庭，已經不再是那么完整，她的叛逆與父母的決裂，讓事件逐漸朝著無法挽回的局面發(fā)展。
花尖上跳舞的精靈，稍有不慎就會摔落，從鮮艷的花瓣，摔入泥濘的黏土中。
“孩子，跟我吧?！?p> 她的母親給予了她笨拙但溫暖的懷抱。
良久，竹達繪里疲倦地睡了過去，再也無法像平常那樣偽裝得灑脫了，在深沉的夢里，依稀還能聽見怒吼聲。
等她醒來，周圍空無一人。
已是入夜，竹達繪里緩慢地穿起了衣服，她的肌膚能夠感到布料的每一寸摩擦，精神超乎尋常的寧靜，幾乎是進入了一種空靈的境界。
父母離婚，其實并不是很少見的事情，失去家庭的痛苦，不是誰都能夠接受。
崩潰，絕望，這就是黑暗的情緒。
事物都有兩面。
玫瑰，與尖刺。
這是每一個身處SPE部里的人，都終將面對的挑戰(zhàn)，那就是直面自己缺陷的根源。
竹達繪里穿上了拖鞋，一步一頓地走出了房間，地板發(fā)出嘎啦聲，這里比鬼屋還要安靜，可她卻毫不害怕了。
來到房間外，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摔碎成粉末的玻璃茶幾，還有廚房里的地面上，到處都是的盤子，連電視機都被砸爛了。
這個家如字面意義上的，破碎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哭夠了，在看到這樣的畫面后，預支未來的眼淚還是默默滑落。
酒的味道，很濃郁。
竹達繪里和她的母親都不喝酒。
玄關的門是敞開的，門口的鞋柜也已倒在了地上。
這里簡直是經過了一場災難，不過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只不過是天災與人禍的區(qū)別而已。
“你根本什么也不懂啊?。 ?p> 突如其來的，是受傷的猛獸在咆哮。
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
竹達繪里頓在了原地。
她在想，該不該走出去？
或者是回到房間里，縮進被子，讓所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和烏龜一樣躲進殼里。
沒關系，沒有人會知道。
她只要以睡著了為理由，逃避一切就好了，這是最沒有風險的做法，是對自己最溫柔的選擇。
況且，誰也不能逼迫她站出去。
在這斷垣殘壁般的廢墟里，明明空無一人，竹達繪里的心卻陷入了一個迷宮的十字路口，每一條道路的前方都是迷霧，走錯一步，也許就會迎來悲傷。
她開始回憶以前美好的記憶。
但這只有短暫的一瞬。
更多的時候，她是在想自己為什么會遭遇這種事情，陷入痛苦之中。
“我在外面這些年經歷的事！誰能理解和明白我的壓力？！”
“你這個局外人懂什么？！”
“根本就沒有人能理解我！”
“我為了你們做的事……”
“受的委屈……”
“從來沒人……”
男人的聲音越發(fā)憤怒和屈辱，這意味著沒有時間猶豫了。
“回被窩”這一選項，其實和不做選擇是一樣的，也就是說這個選擇本身就是拒絕選擇。
真正的選擇永遠只有兩個——
愛，不愛。
竹達繪里走了出去，向著門外。
邁出門后，她看到了哭得眼睛都已紅腫，眼神卻異常憤怒的母親。
還有那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
他的臉上的確布滿了滄桑的痕跡，那是野獸被侵辱后，才會露出的猙獰表情，手里還握著一只酒壺。
在竹達繪里出現(xiàn)在門口后，顯然，兩人都出現(xiàn)了明顯的凝滯，但是沒有人打算收手。
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已無法回頭。
“繪里，來，快回房間吧，好嗎？”
她的母親希望她不做選擇。
“呵……”中年男人冷笑了一聲，舉起酒壺喝了一口，擦去嘴邊的酒漬，道：
“你打扮得可真是漂亮啊，想必你自己也很喜歡吧？這種不成體統(tǒng)的樣子！你很享受吧??！”
她的父親希望她做出錯誤的選擇。
那么，竹達繪里該用什么來回應，這兩種大人強加在她身上的選擇。
就和以前一樣。
她還記得，最開始愛上跳舞的時候，是看了電視上的一場表演，那優(yōu)美的舞姿，那動人的旋律，深深地觸動她的心魄。
可這份愛被剝奪了。
她打扮成不良少女，是想要得到誰的關注嗎？顯然并不是這樣的。
想要的，一直都是父母的關注。
想要父母的愛和認可。
她想做“竹達繪里”。
而不是“女兒”。
……
哪怕母親推搡著她，竹達繪里依然沒有回去房間，這是因為她在心里已經做出了選擇。
她抬起臉龐，執(zhí)著和堅定在其上浮現(xiàn)，這份美貌成了一種光輝，將她籠罩在里面。
竹達繪里沒有說話，而是一步步走向她的父親，自始至終面色都古井無波。
這是她唯一一次的，夢幻的冷靜。
中年男人見不到這光輝，只見到她是這副表情，誤會了其中的含義，將這當成是冷漠。
于是再次舉起酒壺，豪飲其中的“毒藥”——眼鏡從臉上脫落，摔在了水泥地上。
“你都聽到了。”
“我也不想跟你解釋什么了。”
男人呼出了一口渾濁的酒氣。
“嗯?！敝襁_繪里淡淡地點頭，仍然是那樣冷靜。
在她的眼眸中閃爍著堅定。
“我和你媽，從初中就認識了，到最后卻越來越受不了對方，越來越無法和對方相處……”
“我和你媽已經沒有感情了?！?p> 竹達繪里的母親只能站在門口抽泣不止。
中年男人最后將酒一飲而盡，他低垂頭顱，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眼前女孩做的美甲，還有那頭挑染的頭發(fā)——一種異常的怒火從心底升騰起來。
借著酒勁，他狠狠地揮出了一巴掌，想以此作為最后的教訓。
竹達繪里也沒有想到，眼前的男人已經醉到了這種程度。
慌亂之中，她只能緊閉雙眼。
片刻后，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未受到傷害，當她睜開眼，看見的是熟悉的黑發(fā)身影，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接住了那只本該落下的手臂。
擋住了末日。
“呼……呼……”
寒羽良氣喘吁吁，面色通紅。
在大老遠就聽到喊叫聲，他只能先丟下平冢靜老師趕過來。
還好，他趕上了。
“如果你這么做了！”
“就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你能明白嗎?。。 ?p> 寒羽良大聲地怒斥，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被護在身后的竹達繪里，瞳孔顫動不止，她發(fā)現(xiàn)寒羽良的身子向左側傾斜——低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他的右腳已經崴傷了。
即使這樣也要趕來。
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人。
但他就是愛管閑事，因為他是寒羽良。
他就是這樣的人。
所謂的家暴，在發(fā)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迎來終結，所以摔斷腿也沒關系，只要能趕上，哪怕摔斷兩條腿又能怎樣？
畢竟，竹達繪里那么愛笑的女孩子，都已經哭成了淚人??！
我怎么可能，我怎么能夠……
坐視不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