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東邊是留存那些發(fā)光的銀白壁最多的地方,一到晚上都燈火通明,看起來虛幻不真實,堅硬的天際線在銀白光里若隱若現(xiàn),那些佇立的光將城東編制成一個個方形的框,有些框里住著人,有的框里是個湖。
小刀會就坐落于人與湖之間,周圍川流不息的是車行的獸車與腳行的小車,從高處看過去,車夫腳夫們打著的燈籠匯成了一條光流,這條光流中的每一點光都是一只活的螢火蟲,它們在方形光框里不停蠕動,不停的奔涌,框在小刀會的籠罩下尋找著活計。
這里就是整個外城最繁華的地界,外城超過百分之五十的人們都住在城東的,住在南邊與西邊的居民們,總是看見袍澤會的人去商鋪敲門收保護費,也總是會有鄰居在溫柔鄉(xiāng)里欠了賭債后,被一幫黑衣暴徒?jīng)_進住宿拉走從此不見蹤影,鄰居們天天心驚膽戰(zhàn)。
而北邊的居民飽受太陽教的傳教騷擾,在他們心目中傳教士可比青皮小混混們麻煩多了,主要原因是那些傳教士們不允許在屋里供奉灶王爺和財神爺,還罵這些是封建迷信,大家覺得這確確實實的侵犯了他們的信仰自由,不想入教的居民們紛紛東逃。
相比之下東邊的小刀會顯得格外的親切,他們不僅不會騷擾居民,時不時還會搞搞免費磨刀活動。在他們家磨刀之后著實又快又亮,據(jù)說每天居民靠著菜刀當鏡子。
“寧要城東一張床,不要城西一間房?!边@都快成外城人民心中的金科玉律了。
今晚上的小刀會門口格外熱鬧,這是車行和腳行每月算獎金的日子,一個個車夫腳夫們推著車進行每月一次的檢車領(lǐng)賞,排著隊顯得秩序井然。
而吳事卻反常的沒有在小刀會的駐地里,而是帶著那個寸步不離的女人在湖邊慢慢的閑逛。
波浪卷起水藻從他腳邊掠過,時節(jié)還沒有入冬,還可以聽見罕有的青蛙呱呱聲,枯黃的銀杏葉時有飄下來,落在湖面變成金色的小船。
“你不問問我為什么選在這個地方跟你見面嗎?”
吳事問著那個一直走銀杏樹陰影里的人。
“你的地方,客隨主便?!焙诎抵袥]有什么波動的聲音傳來。
“丁隊長,我想知道我們之間的合約還有幾分作數(shù)。”
丁權(quán)從樹蔭里走出來,銀白的三大隊制服在月光皎皎發(fā)光。
“從你開始擅自行動開始就不作數(shù)了?!?p> 他低垂眼眸,吳事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那只是一次意外,我承認我當時過激了?!?p> 吳事雙手一攤,聳聳肩。
“你的計劃沒有一處是可行的,在你運輸火藥的第一天,關(guān)于小刀會運輸大量黑火藥的報告就放到我的辦公桌上了?!?p> “可丁隊長不是會幫忙的嗎?”
“我撕掉了它,不然你現(xiàn)在應該在劉局長的特殊監(jiān)牢里叫媽媽。”
“這份計劃還有其他漏洞?”
“首先黑火藥炸不死劉慶遠,他的保護手段遠超你的想象,別忘了,這座城市是靠他才開始重新運轉(zhuǎn)起來的?!?p> 丁權(quán)掛起他標志性的微笑看著吳事。
“其次,你轉(zhuǎn)火想激起治安局和袍澤會的矛盾,這一點能成功不是因為你的計策好,而是你運氣好?!?p> 他頓了頓接著說:“你襲擊的那批人里有他看重的人?!?p> 吳事想起棚戶區(qū)大火中的那個年輕人,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身姿如同精鐵鍛打出來的一般,目光冷厲如刀,站在他面前有種被銃直指著眉心的感覺。
他承認在那個年輕人舉銃的時候他退避了,這并不丟人,對方十發(fā)銃彈干掉了他十個死士,銃銃眉心,像是奧丁心愛的神槍昆古尼爾,他先射中了,銃彈才從槍管里被擊發(fā)。
“確實,是我的運氣好,但是達到了結(jié)果不是么?”
他深吸一口氣,晃晃腦袋,試圖甩開回憶中那個年輕人冷冽的目光。
“治安局與袍澤會兩架巨型獸車的對撞中,你的小刀會在中間拱火很危險的?!?p> “我沒有選擇。”
吳事直視丁權(quán),堅定的目光像是燃燒的火炬。
“所以我來問你以前的合約作數(shù)幾分!”
丁權(quán)沒有回應他如火般的激進。
“我說過了,不作數(shù)了,不過我們可以重新再立一個合約。”
他轉(zhuǎn)過身來,標志性的微笑現(xiàn)在讓吳事看來像個十足的老狐貍。
“你的條件是什么?”
“一艘你們造的鐵船,出城的水路圖,以及大批量的作戰(zhàn)服,那種藍色的保護膜我來提供?!?p> “我可以得到什么?”
“一個消息,以及三大隊在城東的支持?!?p> “你已經(jīng)不是新星計劃總指揮了。”
吳事咄咄逼人。
“但是我還是三大隊的隊長?!?p> 丁權(quán)針鋒相對。
過了好一會,吳事往后退了半步。
“看來我不得不同意了?!?p> “聰明人總是要考慮利弊的?!?p> “先給我點甜頭吧,那個消息是什么?”
“袍澤會高云與三大隊合作的條件是三大隊要幫忙吞下城東?!?p> 說到高云兩個字,丁權(quán)收起了笑容,表情十分嚴肅。
“附贈你一個好消息,劉慶遠很快就要對外城下手?!?p> “我們想活下去,是不是只有投靠你們了?”
吳事語氣十分無奈。
“那也不需要,我的計劃中你的小刀會本來只是錦上添花。”
“那賈虞呢?”
“她只要不進入安保中心,袍澤會就不會動手,高云其實也是很能忍的人?!?p> “看來這個城市不需要小刀商會啊?!?p> “錯了,只是不需要小刀會,這已經(jīng)是我能給的提示的極限了。”
吳事嘆了一口氣,看向湖中間月亮,波光粼粼,時不時有鴨子游過,里面的圓月碎的不成形狀。
“只有前進才能活下去?!?p> “你又錯了,只有藏起來才能活下去?!?p> 吳事意外的看向丁權(quán),他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如此韜光養(yǎng)晦的話語。
“最后一個問題,你是我見過的最有謀略的人,跟在劉慶遠手下很憋屈嗎?”
丁權(quán)笑了,笑得很開心。
“不,一點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