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年,北武
三皇子李徹得封太子,皇帝李恪賞賜黃金千兩,珍寶兩箱,更御賜太子府牌匾。李徹府中無不歡喜。每個下人都與有榮焉。上街步伐輕快,和人招呼聲調(diào)都高了不少。
董懷初為李徹挑了兩塊玉佩,比較著哪一塊更適合太子的身份。
李徹看著董懷初的樣子,像極了為丈夫挑選衣服的妻子,他不自覺地笑著,當然他已認定眼前這個女子會是自己的妻子。
董懷初終于挑選好了,替李徹佩戴在腰間。
“好看嗎?”李徹忍不住環(huán)住他。
“嗯,很適合?!倍瓚殉鯗惤顝氐亩?,“有帝王之相?!?p> 李徹趁機吻了她的臉頰。
董懷初甜甜一笑。
“你知道嗎?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我真的很怕。我跟自己說,我不可以再讓你陷入危險。以后我會用盡我所有的力量保護你,守護你。前面是刀山火海,我替你擋,是榮華富貴,你陪我看。站在李徹身邊的要是你董懷初,李徹的身邊也只能是你董懷初。”李徹?zé)崆械乜粗?,就像要把她融進自己的生命里。
“李徹,你以為你是誰,你知不知道你說的這些話有多重。我會當真的。你怎么敢對我說這些?!贝丝痰亩瓚殉跽娴南胪羲械囊磺校皇菃渭兊恼驹诶顝氐拿媲?。
二皇子李曳府靜得出奇。
李曳沒有如李恪要求的那樣離開上京。
但靜不代表他消沉。
早已做好的部署終于要派上用場,他開始興奮。
韓念之見紫光來過一次,之后府里便沒有外人來過。
她每天看著李曳陪孩子讀書,在書房練字,在院子里練武,她竟感到少有的天倫之樂。
李曳的失勢沒有讓她悲傷,她竟有了一絲隱隱的期盼,也許李曳會變成一個純粹的丈夫。
七日,十日,十五日,近乎一個月的等待,韓念之明顯感受得到李曳的變化。
上京城最大的賭場至尊賭場毫無征兆地被封,與之相關(guān)的各處產(chǎn)業(yè)也在一夜之間被封禁。
一切是那么突然。
韓念之看著院子里淋著雨的丈夫,剛想去安慰他,只見李曳兀自笑了起來,似乎在笑自己的失敗,又似乎在笑自己的癡傻。
韓念之在那笑聲里聽到了苦澀,也聽到了暢快,她沒有上前。
李曳知道,這一次他徹底的輸了,他連再上場的資格都沒有了。
他原計劃讓紫光啟動各處部署,并通知他在南越和西寧的聯(lián)盟,起兵壓境牽制北武兵力,他自內(nèi)部起事,直搗皇宮。
雖然冒險,可是多年的部署,他早在心中演練多次,他自信會一舉成功。
李恪的行動比他能夠想象的更快。
李曳一夜之間沒了權(quán)勢,沒了李恪的信任,又在一夜之間失去了自己經(jīng)營的一切。
他知道他一定會成為別人的棄子。
“二皇子李曳通敵賣國,妄圖篡位奪權(quán),從今日起,剝奪皇子身份,其家產(chǎn)悉數(shù)充入國庫,收回皇子府邸?!?p> “太子徹,負責(zé)徹查李曳黨羽派系,與他相干之人一律嚴查?!崩钽〉穆曇衾锊粠б唤z親情。或許這是他早就該做之事,只是這幾年,他需要李曳這樣的人來幫他整治一些人,達成一些事,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這個兒子能夠做到何種程度。
“關(guān)于對李曳的處置,我想聽聽眾卿的意見?!崩钽≌f。
這話該怎么回答,朝堂上的一眾大臣,都沒有頭緒。
曾經(jīng)和李曳走得近的,此刻只想脫了干系擺明立場,可真要讓他們說出處置李曳的手段,他們也不敢,隨時都會被認為是見風(fēng)使舵跟紅頂白的墻頭草。
曾經(jīng)和李乾走得近的,或者看不慣李曳的,也不敢直接表達看法,他們不能落下落井下石的名聲。
大家面面相覷,最后只好低頭不語。
“怎么都沒有意見?難道我北武的國法里就沒有一條是懲治造反的皇子的嗎?還是你們這些身居廟堂的人都不熟悉北武的律法?”李恪責(zé)問。“司法監(jiān)就沒有一個人能出來背誦律法嗎?”
司法監(jiān)主法官湯明大人曾是前丞相韓青的門生,此時的他不知韓青是何立場,故而不知道自己該站在什么立場說話。
“北武律法里確有明文規(guī)定,但是二皇子曾經(jīng)戰(zhàn)功赫赫,這功勞與罪過,一時之間也不好量刑?!睖髦缓眯惺雇献衷E。
“功過難抵,這倒是個難題。昨日我派人去請教前丞相的意見,韓丞相倒是爽快,直言李曳謀逆叛國,罪無可恕。昔日戰(zhàn)功都無法抵消這謀逆之罪。我也極其贊同韓丞相的說法。連與這李曳關(guān)系如此親密的韓丞相都有所覺悟,如今我面前的滿朝文武竟然認為謀逆之罪有功可抵。”李恪冷哼一聲,讓底下眾臣膽戰(zhàn)心驚。
底下議論紛紛,都在揣測李恪的話,到底是在試探堂上有多少李曳的黨羽,還是在明示,要眾人刺死李曳。
“陛下,”此時,公孫誨站了出來,“臣以為,李曳有三大罪狀?!?p> 眾人紛紛側(cè)目。
“一是連外敵,意圖謀逆,此為不忠,罪無可恕。二是妄圖挑起戰(zhàn)爭,擾亂上京,置百姓安危于不顧,此為不仁,罪無可恕。三是不念與陛下及各皇子親情,犯上奪權(quán),此為不孝,罪無可恕。這三條罪無可恕,足以令其死千次萬次。為了嚴懲其黨羽,警戒有同他一樣謀逆之心的人,北武律法早已言明,凡通敵者,死刑,誅全族。亂世者,死刑,誅全族。就目前來看,李曳黨羽眾多,為警戒那些尚未揪出的亂黨,臣以為,該依從律法,對所有亂黨行誅全族之刑?!惫珜O誨朗聲說道。
“不可?!崩顝卮驍喙珜O誨。
“太子殿下有仁義之心,又念與李曳兄弟之情。但如今盛世,最怕的就是這些謀逆亂世者毀了北武經(jīng)營已久的繁華。北武萬不能變?yōu)榱硪粋€西寧。所以臣以為,定要下重典,伐亂黨,警世人。也請?zhí)拥钕乱员蔽浒参橹兀f不可婦人之仁。”公孫誨正色道。
李徹想不通公孫誨為什么會突然變了一個人。
“父王,兒臣以為,公孫大人有其考量。但此事牽連甚廣,若一味處以極刑,必是血流成河,哀鴻遍野。那樣的景象同西寧又有什么分別。如公孫大人所言,如今盛世,怕的是謀逆亂世者,但兒臣以為,如今盛世,怕的是民心不穩(wěn)。謀逆者罪無可恕,可其家族之中難道就人人參與嗎?若要誅李曳全族,這朝堂之上怕是剩不下多少人。李曳的兒子李孟,只是個七歲的孩童。稚子無辜,難道為了斬草除根,北武連個孩子都不放過嗎?更別說李曳的同黨,會有多少的老人,多少的孩子。誅全族之刑,損的是民心。如果人民怕了朝廷,怕了統(tǒng)治者,才會出現(xiàn)反動之心。此次李曳罪孽深重,但不應(yīng)牽連無辜之人?!崩顝卣f。
“你想如何?”李恪問。
“有罪者論罪,無罪者不咎。”李徹說。
“太子殿下,這豈不是忽視了北武律法?”公孫誨沒有收手之意。
“公孫大人可記得,二十年前鎮(zhèn)寧王之亂,牽連了多少人。如此重典又是否警示了世人。既然這律法的目的達不到,又何必?zé)o謂的世上。兒臣以為,這沿襲自天啟王朝的律法并不適合如今欣欣向榮的北武。當今盛世,要的是德治,是要讓臣民知道陛下的圣明仁義,而非墨守陳規(guī)?!崩顝卣f。
“其他人怎么說?”李恪說。
聰明的臣子們已然看出了李恪的意圖,紛紛發(fā)言,有說李徹言之有理,有說仁義治天下。
對他們而言,這不僅是在站立場,也是在為自己的將來留后路。
“鎮(zhèn)寧王之亂死了無數(shù)人,當時的北武也是元氣大傷。如今,為了一個李曳,再讓北武受一次罪,確實不當。這朝中上下,有多少和李曳走得近的,你們敢承認嗎?我總不能都把你們關(guān)起來,一個個滅族?!崩钽≌f。
“陛下三思?!贝蟪紓冓s緊跪倒,怕受了無妄之災(zāi)。
“好了,李曳一人犯的錯,沒必要那么多人陪葬。就按太子說的辦吧?!崩钽∠铝酥家狻K贿^是想警告一下朝堂上那些還沒有揪出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