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亢龍有悔
趙老四哪能給它這機(jī)會(huì)逃走,一道黃符追上,接觸間化作一團(tuán)金炎,剎那包裹了鬼的全身,此乃三昧真火,不同凡火,乃精氣神所煉。鬼邪化成一股惡臭中消失殆盡。
趙老四擦拭嘴角的血跡,許久沒有這般動(dòng)功夫,一晚上用盡渾身修為。此時(shí)直起身都覺得天昏目眩,含了幾顆丹藥,歇了會(huì)才走得動(dòng)路。。
“先生!這腳真心疼!你剛才是不是中邪,在那瞎舞。”三叔對(duì)剛才的一切渾然不知。“哇,這里怎么有火!”
“這是糯米,先抓一把按在腳傷。我再給你細(xì)講?!比逭兆?,看到先生嘴角的血跡,隱隱覺得剛才的一切是不是那么簡(jiǎn)單和不可思議。糯米一按在腳踝,尸毒滲了出來,不多時(shí),糯米都成紫黑色。
“這里便是我們要尋的。你看那團(tuán)火焰就是正主。這主厲害的很,本是尋你哥去,找人替在這,好去投胎,說來也是命,你侄子氣焰低,替他爹擋了。不過也是情理之中。不瞞你說,去他家那會(huì),瞧你侄子時(shí),半個(gè)影子伏在他背上。他之所以還有口氣在也多虧這主。他的魂不出意外便在那道棺木里,之所以用陣?yán)ё∷?,便怕這主脫逃,那時(shí)他的命可不保。你侄子三盞火焰只剩額頭一盞,而且搖搖欲滅,我將他額上那把點(diǎn)旺,那主便不能拿他怎樣,而且給他點(diǎn)了續(xù)命燈,他的七魄也暫時(shí)穩(wěn)住?!?p> “不對(duì),這里有一主,怎么侄子身上又有一主?”
“這也是我斷定在此處緣故。開棺,馬上!”
潭面飄著的棺木由四個(gè)大鐵鏈子固定著,鐵鏈鎖在岸邊四個(gè)石礅上。長(zhǎng)年水蝕,鐵鏈經(jīng)不起石頭撞敲,處理了三根鐵鏈,三叔拉扯了最后一根鐵鏈,棺材靠岸。三叔就納悶了,紅漆斑駁的棺木,竟無一根鐵釘。用石頭砸了幾番,也不見的有裂縫
“榫卯工藝,罕見呀!”趙老四端詳這棺木,刮掉一些苔蘚,文章便顯露出?!安灰娽斪?,卻是十分牢靠,這匠活是門藝術(shù)。找楔子?!?p> “怎么找,楔子凸出還好找,若是造棺材把口堵死,往哪找。何況我們沒有工具?!?p> “這楔子應(yīng)該不會(huì)在底部,造這棺的人想讓他從里頭爬出來。你看棺蓋平整,漆色還很油亮,看似一塊面板,把漆刮了又會(huì)怎樣。”趙老四說完,撿一塊有鋒面的石頭開始刮,三叔也照做,
不多時(shí)棺木本色顯露。棺面的下方藏了一個(gè)楔子。趙老四拇指用力一按,竟掉進(jìn)棺中。棺蓋由兩塊面板咬合而成,以楔子固定住。兩人各自按著面板往外推,棺蓋像兩扇拉門敞開。趙老四拉開三叔,掩住他鼻口,示意先閉氣。
開棺撲出這口濁氣,吸多幾口,減多幾年壽。等氣味散盡,往棺里一瞧。三叔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那一眼足以讓他后半生都睡不好覺。半尸!一半是干癟的尸肉,一半是骨架。尸肉的一邊渾體青黑,黑得發(fā)紫,僵硬的半身中能瞧出那痙攣扭曲的掙扎,眼睛是睜著,里頭分不出坎離,只有渾然一體的黑。另一半可見嶙嶙的焦黑的骨架。
“不必驚慌,主已經(jīng)滅了。”趙老四淡定踏入棺中,打量這具半尸。毛發(fā)指甲一直在生長(zhǎng),若是全尸,恐怕真成了旱魃,那他恐怕也只有逃的份。
“魂也能一分為二,真有你的!半魂勾魂,半魂守穴,也是罕見!”趙老四有些疑慮,尸體既然一半腐化,又為何一半成尸。這里本是**之地,上有七十二煞陣,下有泉眼吐龍血,中間是金絲楠木棺,傳聞這等格局能起死人,肉白骨,更何況留住個(gè)全尸。
莫非下葬是便非全尸!
趙老四眼光落在棺壁,棺壁橫生一肉芝,巴掌大小,色澤鮮麗,油光異彩。趙老四暗稱妙,沈瘋子的魂竟被兜在一個(gè)肉芝。趙老四小心翼翼地取下肉芝,發(fā)現(xiàn)掉了個(gè)木塊,拿起一瞧原來是那塊楔子,上頭刻這兩字“尹氏”。
“姓尹……村里頭貌似有一家,不過應(yīng)該都沒了。記得我年輕的時(shí)候,這家可是村里大地主,據(jù)說家里有口水缸囤滿了金珠子。別說,俯翁山對(duì)面,眼能見著全是他家。說得也奇怪,他家中落后不久,田地突然變得貧瘠得難以耕種?!比逡娭耙稀倍?,勾起了一些往事。
“繼續(xù)說下去,怎么中落?”
“那場(chǎng)大火。那時(shí)打地主嘛,他家也不例外。那天村民圍了他整個(gè)宅子,讓他交土地。但尹家是縮頭烏龜,始終沒人敢出來話事。有人就提議把他們燒出來,就這樣一把火,再也也沒人出來。那把燒死了七十二個(gè)人,包括尹家唯一的子嗣。據(jù)說當(dāng)時(shí)尹家老爺出了趟遠(yuǎn)門,而他倒霉的兒子剛趟了趟洋水回來,剛好正在洗澡,悶在水里悶死,給火焦了一半。那慘狀也是后來我哥跟述說。”
趙老四恍然,正主恐怕就是三叔口中地主的兒子,面對(duì)滿屋子的火,水便是唯一選擇,而溺水死的尸體便是青黑色,被火焦過的一半容易腐化,也印證骨架上的炭黑。
“提議那人大概就是你哥?!壁w老四哀嘆一聲。
“你怎么知道,先生!”三叔本不想說出,本不是什么光彩事。
呲呲——
“什么聲音,先生,如此怪異?!?p> 趙老四回頭一望,密密麻麻都是蛇,立著三角形腦袋,吐著信,看起來頭皮麻,估摸是尋著尸體的味引來的,離他們不過十幾米的距離。
“把棺材拉出水面,快!”三叔也不知哪來那么大力氣,一口氣將棺材拉出。趙老四也沒閑著,解開油袋,均勻撒成線狀,橫在堤邊,火一點(diǎn)形成一道火線。
兩人急忙抱著塊大石頭跳入水中。入口處有不小的吸力,趙老四很順利鉆了出去,三叔緊跟著,驟然腳仿佛又被拉扯,三叔憋了老久的氣吐了一半,死命蹬腳,媽呀!原來是那把鐵鍬卡住了腳。
出了井口,稍作歇息,便趕往趙瘋子家。趙瘋子安詳?shù)靥稍谝巫由希€好,七盞燈還剩點(diǎn)苗花。趙老四要了雙筷子,旁人不知道他往肉芝里夾了什么,又往沈平頭頂放了什么,只知道隔日中午沈平醒了,說他餓了,那頓吃得蠻多的。
沈家本想留趙老四主持下他頭七,他婉拒了,不告而別,也沒有帶走什么東西。頭七還是得辦,這次沈家一點(diǎn)也不敢含糊,辦得異常通順。
過了頭七,沈平又瘋了,見人就說:“他家有數(shù)不清的金珠子。”
有人問過他妻子怎么就瘋了,她說:“他頭七后一天的中午沒什么不正常,自個(gè)兒說他爹昨晚來過,告訴他,他老人家地里頭有埋了數(shù)不清金珠子。吃完午飯,他就扛著鋤頭下地,刨了兩天兩夜,回來就這樣。但此事定是跟那江湖先生脫不了干系,定是他嫌我家窮,又下了什么降頭。”
從此她家與三叔家斷絕來往。
那年的秋意很濃,三叔再次見到趙老四,也是最后一次,在俯翁路旁的田野。漫野的金穗,趙老四坐在榕樹下飲酒,身上沒了包袱,也沒人找他了。三叔心里愧疚的很,也尋了過去。
“你是來?yè)旖鹬樽拥模??!壁w老四沒了往常嚴(yán)謹(jǐn),滿臉的扎髯,笑的那般不羈。
“先生,你真會(huì)玩笑,這東西又不能帶到地里頭。”
“既如世人所言,又何必再稱先生?!?p> 三叔領(lǐng)過酒,仰喉便是一暢快。趙老四哈哈一笑,望著這漫野的金穗,他明白這是行當(dāng)?shù)淖詈笠还P,亢龍有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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