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緣溪村的巨影
帛陽生離去之時是正午，而此刻已經到了黃昏。
七日之后的黃昏。
他此刻正在山林之中，周身盡是云霧繚繞。
若是有山人途經他身邊，只怕是會把他當山里的神仙，亦或是……怪物。
不過，這里地處偏僻，更常年有濃霧籠罩，少有山人能尋得此處，即便遠遠見得了，哪怕是山人也不免心生排斥。
而這大概便是人容易迷路的原因之一。
至于第二點原因，就與帛陽生自己親自繪制的地圖有關了。
他一路尋找而來，為了盡心盡力完成鳴金請求，路上還入了不少彎路。
有谷雨圖在，他技高人膽大并不怕迷路，地圖也繪制得格外仔細。
兩相對比之下，前半段還有些類似，后半段或許是環(huán)山改道，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么，正向與逆向地圖路徑竟然有了不小差距。
帛陽生都對此嘖嘖稱奇！
但他終究是到了，面前一道清澈溪流便是憑證。
緣溪行，復行千百步，芳草漸長，樹木則像是落在了身后，視野也漸漸變得開闊。
行之一處，旁開一豁口，霞光照耀，讓人一眼就能見到金光中的小小村落。
炊煙裊裊，恬淡祥和……
帛陽生身心也像是受到了洗滌一般，放松下來，笑意含露：
“緣溪村，小道來了?！?p> 話音落下，他再次前行，路旁一側歪脖子老樹上，一只漆黑烏鴉振翅而起，呱呱叫上兩聲遠去……
……
“大伯，請問這兒是緣溪村嗎？”
帛陽生到了村口，見著一懶洋洋躺在木椅上的大伯，上前問了一句。
大伯悠悠轉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點點頭，又瞇了過去，發(fā)出微微的鼾聲。
如此悠哉的生活，看得他都不由得生出了一絲羨慕。
深入村落之中，見著金燦燦的屋舍、炊煙、雞犬、孩童，一切都沐浴在夕陽里，一派祥和，這一絲羨慕又變得更為濃烈。
他望著怡然自樂的村子，都有了一絲不真實的虛幻感……
但下一刻就有調皮搗蛋的孩童，赤著小腳丫子從小道士身旁跑過，發(fā)出嬉笑逗樂的聲音，將之從抽離感撞回現(xiàn)實。
這里是真實的，卻又美好得不那么真實。
帛陽生微微感慨，他大概是這里最“格格不入”的一個人了吧，心里還有含氣根一直讓他牽腸掛肚，不能真正停下腳步……
稍稍駐足，看孩童打鬧一會之后，他便又上路，沿著街角小巷試圖尋覓紡織溪光羅的地方。
他想法很簡單——既然黑脈含氣木在溪光羅原料附近，那么只要找到一處溪光羅商戶或者織戶，追溯而上，自然便可找到。
百步，又復行百步……
帛陽生正走著，有一中年村人忽然向他這兒行來，讓他不禁頓足看去。
這人衣衫略顯襤褸，眉毛異色，一側是白色，一側是黑色，一邊往這兒走，一邊直勾勾地看著他。
帛陽生看著對方，覺得其眼神仿佛……認識他？
他先是驚疑，后覺得對方氣質不凡，便先施一禮道：
“小道帛陽生，敢問道友是……？”
“大花”，對方說著，同樣施了一禮。
帛陽生聞言，眉頭微微皺起，見著對方頭發(fā)由木枝隨意簪起，流露著一股隨意灑脫的氣質，便又舒展眉頭，點點頭道：
“原來是大花道友，找小道所為何事？”
他心中思緒流轉，思索來人目的，對方卻咧嘴笑了，露出滿口黃牙：
“魚，給你抓了魚，來吃……嘻嘻……”
帛陽生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古怪，好似悟了什么，循著其目光向身后望去……
果然，身后是一面與他差不多高的墻，正趴著一只花貓，體型肥碩，可不就是大花嗎？
帛陽生頓時啞然失笑，才明白自己誤認瘋子成了高人。
他也不在意，側身一步，反而自嘲般地向大花作了一揖：“大花道友，小道失禮了?！?p> 語罷，他覺得自己格格不入感少了一絲，笑了笑，再次前行而去，身影也消失在一個轉角。
原處瘋子則抱起了大花，一邊喂，一邊嘻嘻作怪，望向帛陽生消失的方向，卻是目光莫名……
……
帛陽生這邊繼續(xù)尋覓，走著走著，日暮低垂，霞光也染上了一抹紅意。
但到了這時，他也漸漸覺察到了一絲古怪。
這一路走來，大半個村子應該已經走過了吧？可是……怎的還未見到哪怕一處商戶或織戶呢？
這事不應該吧？哪怕是節(jié)奏如此緩慢的地方，也不至于沒有呀！
溪光羅總不可能憑空出現(xiàn)吧！
帛陽生皺眉思索著，周遭空氣之中，卻的確有絲絲縷縷的東西，開始憑空出現(xiàn)了……
這卻不是溪光羅，而是霧氣！
他對霧氣頗為敏感，幾乎一眼就覺察到了周身出現(xiàn)的異樣。
他臉上頓時浮現(xiàn)出一絲凝重之色，手一下就覆到谷雨圖上。
帛陽生心念一動，氣機霎時間由靜轉動，體內靈氣流轉入法器，霧氣亦是以谷雨圖為源頭噴涌彌散開來……
谷雨圖蘊涵無形之力，隨著霧氣一同擴散，觸碰到空氣中的“霧氣”卻叫帛陽生眉頭皺得更緊了。
在他感知之中，那似乎并非水霧，谷雨圖的力量根本無法觸及，自然也就談不上控制。
但這霧氣卻并不因他動作而停止，還在一絲一縷的憑空浮現(xiàn)！
“這是何物？鳴金可沒跟我提過吶……”
帛陽生喃喃兩句，目光定在一村人身上，準備先過去問問。
然后就在這時，霧氣變化卻突然間變得更為強烈，一下便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濃郁！
他心中一緊，連忙快走幾步，準備趕在霧氣變濃之前問出情況。
但與此同時，那村人也發(fā)覺了霧氣變化。
他臉色猛然變幻，恬淡之意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面上如同籠罩著一層陰霾，一下就扯開了嗓子高呼：
“霧、霧……妖霧出現(xiàn)了！大家快回家??！”
他這只是第一聲，緊接著村落中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高喊。
村人似乎是在以這種原始的方式，告知同伴危險的降臨。
而那漢子喊完之后，也不猶豫，咬緊牙關就撒開腿向其屋舍方向跑。
途中瞥見小道士，他張張嘴似乎想要提醒什么，但最后卻什么也沒說，轉過了頭去。
帛陽生心中疑惑更濃，立刻追上，隨之一同到了村落大道。
后者又倏忽躥入一小巷，帛陽生還欲繼續(xù)，一股濃郁妖氣卻在這時闖入了其感知之中。
他立刻偏轉目光望去，濃郁妖霧之中，浮現(xiàn)出一巨大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