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這就是魏家風骨
魏行知仰起頭,雙手持著芴板,神色正經的說,“陛下,臣認為陛下剛剛登基,不急于立后納妃。其一,此刻余孽雖除,西蜀退兵,但仍是內憂外患的時候。南梟當下官位虛設,江山不穩(wěn),當務之急,應加強兵防,廣招天下賢士?!?p> “其二,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不止陛下,眾位大人也應如此,在這種時刻,不憂民憂君,在位謀政,反而一個個耍這些心思討好新帝,讓新帝沉溺享樂,這是眾位大人錯了?!?p> “其三,陛下年紀輕輕,絕不能喜驕奢淫。若是廣納后宮,妃嬪環(huán)肥燕瘦,陛下血氣方剛,若沉溺美色,不問朝政,那將是我南梟一大災禍。娶妻貴在賢,而非美。納妃貴在知情理,而非多?!?p> 左侍郎臉憋得通紅,手里的芴板‘啪嗒’掉在地上,指著魏行知道,“你,你這是強詞奪理,陛下立后納妃是好事兒怎么就會喜驕奢淫,不問朝政了?”
翰林院侍讀于崇光站出來說,“陛下,魏行知一個在邊陲丹陽長大的黃毛丫頭,對朝政能有什么見解,這番話,莫不是有人刻意教她說?”
一個丫頭,大放厥詞,莫不是魏忠賢教她說的?
萬俟謙一手撐著頭,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順便拋給魏行知一個繼續(xù)的目光。教她他倒沒那個本事,但若是授意,那他承認了。
魏行知收到萬俟謙贊賞的目光,腰桿越發(fā)直了,她上頭有皇帝撐腰,她怕什么?自信滿滿的勾了勾唇,魏行知一甩大袖,大步流星的走到于崇光的面前,“敢問這位大人姓甚名誰是何官職??!”
于崇光嫌惡的皺了皺眉,一個黃毛丫頭,連人都沒有認全,就敢在朝上大放厥詞。
隨即他仰著下巴倨傲的說,“本官姓于名崇光,是先帝親封正四品翰林院侍讀?!?p> “哦,于大人是吧?!蔽盒兄驹谒砼?,一身寬大的輔政大臣朝服將她襯得氣勢洶洶,“于大人,本官是輔政大臣,你只是一個正四品翰林院侍讀,于位份,你該以‘下官’自稱,這我也不與你計較了。于功績,一月前逆賊逼宮,當時,本官帶兵清君側,你在哪?程太傅,胡經歷等大人都死守皇宮的時候,你又在哪兒?”
于崇光臉‘唰’的紅了,他當時摸不清時勢,藏在自己家中打算等事情過去之后再出去。
魏行知看著他羞的通紅的臉,繼續(xù)道,“于大人啊,本官還要問問你,你說這是別人教本官這么說,那本官也想知道,逼著陛下立后納妃的話,是不是有人教著你說???還是于大人為討好新帝,迫不及待的要將家中女眷送到宮中,給陛下吹枕頭風???”
“你,你,我,我絕無此意?!庇诔绻庋凵穸愣汩W閃的瞥了一眼一直持緘默態(tài)度的程太傅。
左泉順一看他撐不住了,就站出來對魏老將軍道,“魏老將軍,您的兒子兒媳去的早,對魏行知疏于管教,您難道就這么縱容她大鬧朝堂?魏家的風骨何在?”
魏老將軍原本正聽的津津有味,突然被人提起自己戰(zhàn)死的兒子和難產而死的兒媳,眼中的光瞬間黯淡。
他正要開口,魏行知卻踱步到他身旁,伸出白皙的手握住他的胳膊,“祖父,讓孫女兒來?!?p> 魏老將軍喉頭噎了一下。
魏行知收回手,站在自家祖父身側,目光犀利的瞪著左泉順,“左侍郎這話真是寒了為南梟剖頭顱灑熱血的將士們了。誰不知我魏家世代為南梟鎮(zhèn)守丹陽,丹陽苦寒,我魏家可曾有過一句怨言。先帝臨終飛鴿傳書給我祖父,命祖父無論何時死守丹陽。”
“我且問你,西蜀壓境,皇宮受困,祖父一邊心憂皇室,一邊面臨大軍壓境,可曾說過一句退!死守七日,丹陽十萬人魏家軍只剩兩萬,可丹陽二十萬老弱婦孺,儋州七十萬百姓可曾有一個丟了性命?西蜀退兵后,祖父仍固守丹陽,但卻立刻派我跟著嘉林郡王回京救主。還有,我父親乃是數年前,與西蜀交戰(zhàn)而死,是戰(zhàn)死,是為了南梟百姓戰(zhàn)死!”
“你現在卻在這里,提起我父親,讓我年逾花甲的祖父再經一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之痛,還敢當著滿朝文武之面質問我魏家風骨何在?”
說著說著,魏行知還將自己給帶了進去,這歷史,本就對武將太不公平!
“我現在就告訴你,魏家風骨何在!”魏行知一雙眸子銳利無比,直直的盯著左泉順。
她穿越而來,也許沒有這等大的氣勢,可原主從小在邊境軍營野慣了,雙目一瞇,就不怒自危。
魏老將軍顫抖著嘴唇,熱淚盈眶。魏家人到了魏行知這一脈,也就只剩一個魏行知了!
萬俟謙不知何時坐正了身子,倦怠的神色也帶上了認真,他雖然不喜歡歷史課,不喜歡咬文嚼字,但對衷心護國的武將,是從心底尊敬的。而魏行知……也大大的超出了他的預想。
滿朝沉寂,左泉順臉色鐵青的看著魏行知,無疑,她說的都是對的!
魏行知撩起寬大的長袍下擺,走到左泉順身后,抬腿,抬腳,狠狠的踹在了左泉順的腿窩處。
“啊——”左泉順吃痛,單膝跪地。
魏行知又是一腳踹在他另一只腿窩處,頓時左侍郎直直的跪在了魏老將軍的面前。
“這——就是魏家風骨?!鼻辶恋纳ひ艋厥幵诔钪校娙说钩橐豢诶錃?,滿殿嘩然。
她竟然敢?
“陛下,魏行知當庭毆打朝廷命官,實為囂張狂妄之舉,若是任由她如此無禮,便是縱容她不將陛下放在眼中,不將滿朝文武放在眼中!臣以官位懇請陛下,嚴懲魏行知!”
于崇光將手中的芴板扔在地上,撩起衣袍下跪,布滿褶子的臉幾欲老淚縱橫,今日若是讓這黃毛丫頭壓住了他們,那明日這黃毛丫頭就得騎到他們頭上去!
左泉順面對魏老將軍跪著,雙腿被魏行知重重一踹,這會兒,連站都站不起來,他面色扭曲的朝著魏行知大吼,“你簡直忤逆放肆,不遵禮法,請陛下懲處魏行知,否則臣今后還有何顏面在朝為官?!?p> 魏行知冷笑一聲,抬頭看著萬俟謙,“陛下,我魏家世代忠良,臣祖父魏忠賢更是鎮(zhèn)守丹陽一生,其兄弟子嗣全部戰(zhàn)死,即便如此,祖父仍無怨言,千里之外憂其君,就是不知這身居廟堂之人可憂其民了?!?p> “臣只問,左侍郎對魏老將軍這一跪,可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