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同一個人
“平常你下了晚班后，都是住在公司的宿舍里？”
“不是下的晚班，是下的中班。廠里只上兩個班。下中班后，是住在公司的宿舍里?！?p> “那么，六月二十六日的晚上，也就是三天前，你下了中班后，為什么想到要回出租房去呢?！?p> 這一次，問話的是年輕女警察。
對江城東電公司女工素素的問話是在刑警隊的訊問室里進行的。三間房巷子口發(fā)生的是搶劫殺人案。請素素到警隊來，是為了更好的保護證人。
“我手機沒電了。我……想，會有電話進來。我沒帶充電器?！?p> 素素回話的時候，眼睛里有些閃爍。
“宿舍里沒有充電器嗎？”
“充電器我們都是隨身帶的，但那天忘帶了。宿舍平時很不方便。女工們也都是這樣。
“你們不信，可以到公司看一看，還可以問一問別的女工?！?p> 公司宿舍只是為下中班的女工提供一個臨時休息的地方。是那種很大的敞間，高低床。一個房間住十幾個人，甚至幾十個人。每個女工只有一張床。如果不是上的中班，女工們是不住在公司宿舍的。
說那么多話，而且說的那么流暢，往往意味著要掩飾什么。男警察幾次想要打斷素素的話，但都被女警察制止了。
耐心等素素說完。這才接著問道：
“嗯，我見過那種集體宿舍。很大的房間，高低床，就只是睡睡覺。雖然不是在你們公司的見過，但應該也差不多吧?！?p> “就是那樣，就是那樣的。”素素連連點頭。
“六月二十六日晚上，你下了中班是十二點正，你回出租房。走到街口的路燈桿下，正常時間大概要是三十分鐘左右?！?p> “嗯，差不多?！?p> “你站了那一小會，是因為遇到一個穿深色西裝的男子?！?p> “是的，其實我看不出來，他西裝的顏色?！?p> “但能你肯定他是穿的西裝？”
“我能肯定?！?p> 正因為他穿著西裝，素素才會覺得面熟。因此才會主動與他打了招呼。
“你和他打了個招呼，你認識他？”年輕女警察接著問道。
“天很黑，又沒有路燈。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認識他。這一帶的出租房里，有不少人在大公司上班，他們平時都穿西裝。因此……之前也可能是見過的，但我……不肯定見過他?！?p> “我知道你的意思。就像你們上班時，穿上公司的統(tǒng)一著裝，會覺得每個人都似曾相識?！蹦贻p女警察笑了笑。
“對對，就是這樣的感覺?！?p> “那么，他打著打火機的時候，你是能看到他的臉的。你覺得以前見過他嗎？”
“他打著打火機的時候，我……我還沒有走到路燈桿下，看不清他的臉。我走過去，和他說話的時候，打火機已經(jīng)滅了?！?p> 年輕女工掐著自己的衣角。實際上，在西裝男子吸煙的時候，就著煙頭的紅光，她看到他的臉了。只是，她不記得之前是否見過這張臉。
“你走近他，有聞到什么味道了嗎？”
“什么味道？”
“汽油味什么的?！?p> “沒……沒有。”
“好啦。有沒有汽油味，不重要。”男警察說道。路燈桿下，有一個煙頭，同樣的品牌，同樣是被碾滅了的。幾乎可以肯定是同一個人。
這個穿西裝的男子到底是誰？
“蘇組，你也吸支煙吧?！蹦贻p女警察說著，拉上窗簾，把訊問室的燈關了。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詢問了，今天是特意安排的。關了燈以后，詢問室里很黑。
“嗯。”
“你能看清我的臉嗎？”被稱為蘇組的男警察點燃了一支煙，吸了一口。
在煙頭忽明忽暗的紅光下，女工能看出男警察的面部輪廓。
年輕女工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再看到他，我……也許能認出他來?！?p> “好。謝謝你的協(xié)助?！蹦贻p女警察很滿意，看著素素點了點頭。
“可是，他和巷子里殺……殺死人的事……那時候，他也是站在街口的路燈桿下。不應該是……”
“這個嘛……就不是你的事了?！闭f話的是蘇組。
“我……我知道不是我的事，我是說，街道巷口殺人的時候，他明明是和我站在一起的呀。我可以為他作證的?！?p> “素素，你說的對。他不在事發(fā)現(xiàn)場，且兇手已經(jīng)落網(wǎng)，有目擊者。你說的這些，也是可以排除他的嫌疑。我們找你幾次，只是……”
只是，那個小紋的女孩走了。不得不盯著素素。當然這種話，是不能和素素說的。
“只是什么呀？”
“素素，你這樣想?！蹦贻p女警察斟酌了一下，“如果你沒有和他說話，早三分到三分半鐘走到街上你住的巷子口，事情是不是很可能就不是現(xiàn)在這個情況了？”
“是……是的。”這一點，素素已經(jīng)想到過了。事后，她一直覺得很慶幸。為此，悄悄地作了好幾次揖。
“素素，要問的都已經(jīng)問完了。但我還想和你聊幾句，不用作筆錄的。可以嗎？”
“可……可以?！?p> “雖然你覺得很幸運，但想起來，還是難免會后怕吧?！?p> “是呀，就是這樣的。又慶幸，又后怕?！?p> “那你有沒有想過，那個穿西裝的男子，為什么那個時候，會出現(xiàn)在那里？就為了在路燈桿下抽一支煙？”
聽到年輕女警察的這兩句問話，素素突然想起來，穿西裝的男人在走進黑暗的時候，還又說了一句話，那句話居然是：
“好啦，不會有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可以回去了”，什么意思？難道，穿西裝的男子知道那個兇手等在巷子里殺人搶錢，特意到街口阻攔她？如果是這樣，他救了她，就不是巧合。
天哪，那他是什么人。
那個殺人犯的同伙？
不對，也不會。殺人犯是個吸毒者。犯了毒癮才當街搶劫殺人的。
那他是……
對了，黑暗中那些唏唏嗦嗦的聲音里，好像也說到了這個“死”字。
“他是……他是……”素素打了個冷禁。兩只眼角高高地挑了起來。
“你是，想起什么來了嗎？”男警察看到了女工素素的異常。
“沒……沒有?！?p> “沒有？那你……”男警察搖了搖頭。
“素素，你今天幾點上班？”年輕女警察問道。
“我還是上中班，下午四點準時接班?！?p> “現(xiàn)在都三點零五分了。蘇組，那是不是今天就到這里了。素素要去接班。流水線，一個釘子一個眼?！?p> “是，是的。謝謝你。”
“那——好吧。”男警察雖然不滿，但也不好再說什么。
送女工走出警隊后，男警察對年輕女警察說道，“最后一句話，我敢肯定，她說了謊。”
“厲害，這你也看出來了?！?p> “你這是什么話？她肯定是隱瞞了什么?！?p> “不管她隱瞞了什么。我覺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找到那個裝西裝的男子?！?p> “照這么說呀。我覺得找得到找不到，也沒什么重要的。案子都很清晰?！?p> “蘇組。案子是案子。我就是想知道，這個穿西裝的男子，到底是個什么樣人?！?p> “我就是知道你這么想，才和你做這些無用功的?！?p> “今天她也不會再說什么了。我們換個時間，也換個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