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那道目光是誰?”
保安亭內,蘇易接過一杯熱水,開口詢問,但看著葉梵笑而不語的樣子,擺明了是不想回答。
馬索爾?亞安?又或者......伊芙?
“大哥你說說吧,難道這停車場里還有車主比你還強?”
“我不能說,有大因果。”葉梵只是搖搖頭。
關于我從一堆謎語人之中逃離,又遇見一位打不過的謎語人這件事。
蘇易沉默,他成為超凡者,加入管理會有些年頭了,平日最恨的就是別人給自己打啞謎,但在來到素吉利亞后,一群人都是神秘兮兮,一直用各種暗示和隱語,沒有一個肯好好說話。
“我自冥冥存在中,知道了一些事情,你們似乎有和我這樣的人有共處的可能性?!比~梵喝下一口熱水,說道:“我只是個沒有家的流浪者,現在想安安靜靜的在這個國度中回憶過去,不知你們是否同意?!?p> 有是有,但就怕我們同意了,你不同意。
管理會對于這種能夠合作的舊界遺民一直抱有歡迎態(tài)度,只不過是歡迎這些存在進入收容部的薩維塔,成為一名失去自由的囚徒。
而在先前的天地再造的異象中,這個自稱天帝的葉梵并不像是能夠寄人籬下的存在,身穿玄黃帝袍時的他,身上有一種無敵的勢。
蘇易沒有回答葉梵,只是將杯中的熱水一飲而盡。
讓一名A階或以上等級的舊界遺民在新界自由活動,無異于讓一枚大當量核彈在天空中自由飛翔。
雖然有回溯機制兜底,但源質這種東西可不容浪費。
“如果你愿意放棄自由的話?!碧K易說道。
“這樣啊,我知道了?!比~梵輕輕一嘆,臉上卻不見失望,同樣將杯中熱水一飲而盡,淡淡說道:“無妨,能夠與新界的強者戰(zhàn)斗而死,也不失為一樁美事?!?p> “首先聲明,我可不是什么新界強者?!碧K易自來熟地用念源力提起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然后又給葉梵填滿。
“嗯,我知道?!比~梵點點頭,表示認可,然后脫掉身上的保安服,換上了和素吉利亞平民差不多的防寒服,然后說道:“你應該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吧,我?guī)闳マD轉。”
“她很不一樣?!?p> 一位舊界遺民充當導游,為一名新界超凡者介紹新界的旅游景點?
雖然心里感到非常怪異,但這件事和蘇易心中所想不謀而合,所以也就沒有拒絕,說道:“謝謝。”
兩人走出保安亭,蘇易看了眼那些獨具素吉利亞特色,能夠在雪地中自由行駛的各色車輛,有些好奇的問道:“話說老哥你為什么要在這里當停車場保安?就算不用力量,你也應該能混成一個大老板?!?p> “這個啊,和你說說也無妨?!毕袷窍肫鹆耸裁从腥さ臇|西,葉梵臉上露出會心一笑,悠悠開口:“我在來到新界之前,和冥冥之中的存在溝通時,祂不知為何在最后反復向我提及一件事,也不知道為何祂會知道?!?p> “就是我在未修煉之前,在泰山腳下停了一輛車,后來因為離開了故鄉(xiāng)踏上修行路,就將此事遺忘,現在算算應該有萬古時間沒有交過停車費了?!?p> “后來我來到這個世界,剛好就落在了停車場內?!?p> 蘇易:“......”
大佬的興趣真別致。
“對了,你知道什么叫相似的花嗎?”蘇易開口,然后看見葉梵微微一怔,聞言后臉上的一絲笑容緩緩消失,眼神中多了幾分復雜。
雪花紛紛,自天而降。
“我自然知道?!绷季茫K易和葉梵二人離開停車場后,葉梵才緩緩開口說道:“世界是一場輪回,新舊交替,周而復始。”
“這無限的時間循環(huán)中,總會出現兩個極為相似的人,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微妙聯系......”葉梵臉上閃過一絲落寞,似乎他也遇見過這相似的花。
“但他們是兩個不同的存在?!?p> ......
飛雪飄飄,寒風漸歇,這里是圣城康坦最繁華的商業(yè)街,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迸發(fā)的生機活力,似乎將周圍的氣溫都提升幾度。
蘇易和葉梵并肩前進,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目光,蘇易用念源力減弱了二者的存在感,葉梵則是細細感應了一番周身環(huán)繞的無形之物,沒有提出異議。
兩人沉默前進,沒有交流,兩個只相識十幾分鐘,且還是潛在敵人關系的大男人一起逛街,其實還是挺微妙和尷尬的。
直到走到這條商業(yè)街的一半,葉梵忽然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暖氣屋,蘇易會意點點頭,和他一起進去。
暖氣屋算是素吉利亞這片寒冷之地上的特色產業(yè),是集歇腳、茶點、餐飲、棋牌、商務會談等為一體的綜合服務場所。
溫暖是素吉利亞的稀缺物,只有整合了素吉利亞所有資源的新界之光,才能維持全年全天無休止運作的暖氣屋。
而暖氣屋并非什么高端場所,上至新界之光的教士,下至萬千的普羅大眾,他們都會一起匯聚在這片寒冷之中的庇護所,無分貴賤地共享可貴的溫暖。
“您好,兩位?”溫暖的大廳內,身穿修身侍者服的接待員帶著溫和的微笑,迎上進門的二位。
蘇易眉頭一挑,這侍者服有圣庭內女仆們裝扮的一絲風范,將這位相貌平平的侍者顏值憑空抬高了幾分。
“雅間,溫兩壺酒,一碟茴香豆?!比~梵顯得輕車熟路,接下招待員遞來的牌子后,就帶著蘇易上了樓。
雖然不知道葉梵想干什么,但蘇易沒有拒絕的能力,只好在抵達雅間后乖乖關上了房門。
進了房間內葉樊就開始脫衣服,蘇易沉默了一下,也跟著脫。
無他,只是單純的熱而已。
“我已經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十多年?!甭渥螅~樊看向蘇易,緩緩說道:“圣城康坦,或者說名為素吉利亞的整個國家很奇特,我原本以為只是惡劣環(huán)境造就了這個特別的社會?!?p> 當然特別,素吉利亞人都是塞魯斯的子民,舊界遺民的血脈。蘇易保持沉默。
“后來在踏遍整個國家的所有人煙之處后,我才發(fā)現原因所在,是血脈,他們身上流淌著的相同血脈將所有素吉利亞人相連?!?p> “即使變換了外表,模仿了口音,使用了方言,他們總能一眼就發(fā)現我是一個異鄉(xiāng)人。”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葉樊將要說出的話語。
“請進?!?p> 先前的招待員微笑著推著小車進來,將一個底部在燃燒,裝有兩支透明瓶子的小鍋放在桌上,然后將兩碟豆子分別放在葉樊和蘇易面前,微微欠身行禮,說了一聲慢用后,然后才離開房間。
葉樊伸手一招,小鍋內溫好的一瓶酒飛到他的手中,瓶蓋開啟,酒香四溢,葉樊喝了一口,眼神帶著懷念:“和我家鄉(xiāng)的二鍋頭差不多,算了,我現在想安靜地喝酒。”
“剛才我要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體會吧?!?p> “這里匯聚著各種不同身份的素吉利亞人,你可以用你那奇特的能力,去聽一聽他們的交談?!?p> 蘇易對酒不感興趣,聞言后閉上了眼,念源力蔓延而出,輕易穿透了墻壁,按照葉樊所提示,去聽這些普羅大眾的聲音。
有談論生意的商人,有朝圣信徒間的會談,有放學后一起寫作業(yè)的學生,久別重逢的友人,普通帶孩子的夫妻……
都是一些普通人的話題,平淡又充滿生活氣息,蘇易微微皺眉,睜眼看向一人獨酌的葉樊。
忽然間,如靈光閃現,蘇易眼睛微微睜大,原本收回的念源力再次洶涌擴散,將整個暖氣屋全部覆蓋,聽著這些普羅大眾的聲音,他目光從驚訝到不解,最后演變成抑制不住的驚駭。
他們不對勁。
商人之間沒有討價還價的斤斤計較,和爾詐我虞的語言游戲,只有真摯的交互所需,滿足素吉利亞各個區(qū)域的物資流轉,沒有涉及到任何金錢字眼。
朝圣信徒沒有因為圣庭外城臨時關閉,迫放棄一生夢想而感到沮喪失落,又或口吐怨言,只有對新界之光的贊美,和對素吉利亞未來的祝福。
青春活力的學生之間,交談間沒有半分哪怕下意識的粗口,沒有對身邊堆積如山書本的煩躁,只有對知識的渴望,對未來人生的憧憬。
闊別數十年的友人一起喝酒,回憶過去建設素吉利亞的歲月,和現如今退居二線的生活,還有學生時代的趣事,沒有背后詆毀和粗俗的葷黃段子,只有對接替自己的年輕人的贊賞,和學生時代懵懂愛情的懷念。
還有已到七年之癢的夫妻,討論著因為丈夫的偶然過失,而被驟降狂風損失的大量財產,沒有悲觀和爭吵,只有理解和相互鼓勵……
他們就像是最理想的社會成員,各自堅守職責,完美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一同為素吉利亞的延續(xù)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他們沒有任何減弱自身行動力的負面情緒,完美到不像是擁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注意到了嗎?”葉樊輕輕把酒瓶放在桌上,看著面帶驚駭的蘇易,緩緩開口:“我所在的停車場的工作,并不是在收停車費,只是在記錄每一輛車的狀態(tài)情況?!?p> “這酒,這豆,這溫暖的房間是免費的。”
“這條街與其說是商業(yè)街,倒不如說是物資自取點?!?p> “這個國家甚至沒有法律,所謂的監(jiān)獄,也只是用于應付好奇外國旅客的的目光的空房子,囚犯都是由新界之光的教士臨時扮演?!?p> “這個國家不存在犯罪,不存在帶有原罪的金錢,每個國民都是完美的理想人,都能夠在相應的年齡段中完美切換自身角色?!?p> 葉樊將原本屬于蘇易的酒拿在手中,喝了一口,目光有著些許迷離:“這片惡劣的凍土之上,居然會存在著這樣一個沒有任何紛爭的大同社會。”
“你覺得這合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