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鳳凰今年三歲半了，過了炎夏，她被爺爺奶奶接回城里上幼兒園。
入園第一天，別的小朋友都在哭天搶地，撒潑打滾，只有鳳凰吮著嘴角的糖糕沫子，向趙曉峰和齊秋紅揮手：“爺爺拜拜！奶奶拜拜！”
趙曉峰走半道，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拽住老伴胳膊，“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不大好吧，李老師剛叮囑過家長不要露面，你這就回去……”
趙曉峰擺手：“那是針對別的家長，不是咱們家鳳凰！”
“可……”
“可什么可！你覺得咱們鳳凰，今天……正常不？”趙曉峰問。
齊秋紅回想了一下，嘟噥道：“是不大正?！阏f，鳳凰她吧，要是和別的孩子一樣哭鬧，拽著咱們不松手，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叫著，我還不怎么擔心，可她，居然就那樣……就那樣瀟灑的跟咱倆揮手……”
“是吧！咱孫女今天肯定有問題！你想想，她啥時候這么乖過！”
“那倒也是?！?p> 趙曉峰大手一揮：“回去！現(xiàn)在就回去！”
“真去啊……”
“你快點！”趙曉峰大步流星地走了。
齊秋紅緊著追上去，“你等等我！誒！老趙，你走慢點——”
說實話，齊秋紅也有點不放心，她這個寶貝大孫女啊，自小在山野間長大，脾氣性格那可真是……一言難盡。兒子兒媳美其名曰隨其心性，自由生長，可這自由生長的結果，就是養(yǎng)出了一只遠近聞名的皮猴子。
小二班的開班儀式在一片哭聲中開始了。
“親愛的小朋友們，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們陽光幼兒園小二班的正式一員了，為了讓你們早日成為伙伴，成為朋友，我們接下來就進入自我介紹環(huán)節(jié)。從老師左手邊開始，按前后順序，小朋友們輪流上臺來介紹自己，好嗎？”
“哇——”
“啊————”
淚眼婆娑的‘神獸’們張大嘴，比賽誰的哭聲更嘹亮。
老師們扶額苦笑，“那……有沒有哪個小朋友，敢主動上臺介紹自己的呢？有沒有呀，老師們可是為第一個上臺的小朋友準備了獎品哦！”
李老師拿出了一本印刷精美的繪本，沖著小朋友們晃了晃。
“我！我！”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焦急地舉著手臂，從一片東倒西歪的孩子堆里跑了出來。
李老師微笑示意她上去。
“知道什么是自我介紹嗎？”李老師問這個穿著白短褲紅上衣的大眼睛小朋友。
小朋友用力點頭，“知道，我媽媽開會時，就會自我介紹！我媽媽還說，自我介紹就是打招呼！”
李老師不由得莞爾，“你說得很對，就是和大家打招呼。來，小朋友，站在這里。”
小朋友態(tài)度大方地上臺站好，臺下的小朋友好奇地看著臺上的小朋友。
“大家好，我的大名叫趙新怡，新舊的新，清新怡人的怡，我的大名是我爺爺起的，他說叫這個名字長大了不會被人起外號，還總占人便宜……”小朋友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李老師的嘴角抽搐了幾下。
窗外的趙曉峰和齊秋紅微張著嘴，尷尬互望。
“除了大名，我還有個小名，叫鳳凰。我爸爸說，我是鳳凰村出生的小鳳凰，能給鳳凰嶺的人們帶去吉祥和好運。其實，我看過繪本了，我長得和鳳凰一點也不像，但大人們說像就像吧，我是小孩，說不過他們。哦，對了，我爸爸媽媽的家在這么……這么大的……山里面……”鳳凰揮舞手臂，向小朋友們比劃著。
“山里面可好玩了，有水，有魚，還有小河蝦，還有會夾人的小螃蟹，我的手就被夾過一次，流血了，可疼了……我都快哭了……沒有哭哦……沒有哭……就連我去山里找爸爸媽媽迷了路也沒有哭……因為我媽媽說，鳳凰是最勇敢的女孩子，不怕疼，不怕困難，更不許哭，所以你們都不勇敢哦，我爸爸說上幼兒園是快樂的事，可以交朋友，可以玩游戲，多開心吶，你們這樣哭是不對的，別哭了！都別哭了！”
鳳凰跺了跺腳丫，教室下面的一縷哭聲也消失了。
李老師彎下腰，目光熠熠地問鳳凰：“小鳳凰，你爸爸媽媽是住在山里嗎？”
鳳凰用力點頭，“在很大很大的大山里面，我爸爸媽媽在那里工作。”
“工作？都干些什么工作呢？”李老師感到意外。
“我爸爸是扶貧的干部，我媽媽的工作是村長?！兵P凰大聲說。
“村長……”有個離得近的小朋友學舌道。
鳳凰單手叉腰，指著那個小朋友，大聲喝斥道：“不許學我！我媽媽說學人說話是不禮貌的?！?p> “就學，就學，村長村長?！?p> 李老師制止了那個不聽話的小朋友，又問鳳凰：“你爸爸媽媽在山里工作很久了嗎？”
鳳凰想了想，點頭：“很久很久了，我沒出生他們就工作了，我聽村里的瞎奶奶說，我爸爸媽媽是偉大的人，他們讓連翹花變成了錢，變成了大房子……”
李老師似是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機按了幾下，又把屏幕沖著鳳凰，“這張照片里的人……是你爸爸媽媽嗎？”
鳳凰一看，驚喜道：“爸爸媽媽——是我的爸爸媽媽——”
李老師頓時激動不已，她牽起鳳凰的小手，“哎呦，沒想到你的爸爸媽媽那么有名啊?！?p> 市里剛評選的十佳杰出青年，鳳凰的父母趙鈺和徐連翹赫然在列。
鳳凰眨眨眼，“他們沒有我有名?！?p> 李老師愕然。
“真的真的，瞎奶奶說的，我舅舅舅媽也這么說，哦，還有我爺爺奶奶，他們都說，鳳凰嶺上最有名的皮猴子就是我，趙鳳凰！”
“啊——”
“哈哈哈——”
老師們面面相覷，又同時笑出聲來。
窗外的趙曉峰拉著齊秋紅快步離開。
“你急啥呀，我還沒看夠呢！”齊秋紅不想走。
“你臊不臊啊，再說下去，那皮猴子把咱老底都掀了！”
“那還不是你要回來，回來了又不看了，就要走……”
“行了，這還看啥呀，我估摸著這天塌下來，趙鳳凰也能頂著，走吧，這兒是她的天下了！”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