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誰,面對這樣為朋友兩肋插刀,為恩公舍命救之的畫面,內(nèi)心都會掀起一陣波動,軟下一方墻角,感動流淚??裳褪茄?,江山易改,妖性難移,就連心也異常地鐵石冰冷?!芭椤钡囊宦曀轫?,我腳下陡然一空,我和冥月背對背地被蛇妖用她的尾巴緊緊卷住了,她身上難聞的妖氣味兒撲鼻而來,我干嘔了一下,恨不得大罵她一句,這位大嬸,你什么時候洗過澡啊?臭,真的太臭了,既然身為一雌性動物,更是要注意個人衛(wèi)生,自身形象,保養(yǎng)一下皮膚,講究公共衛(wèi)生??!
不知道她是否運用妖力聽到了我這一連串的想法,對我們的束縛又緊了緊,以起到威懾效果。過于自戀的原因,我錯以為蛇妖大嬸是針對我,結(jié)果是她要對瑩雪起到威懾作用,只聽她極媚的冷聲再度響起:“白家丫頭,你不說還好,你這一說我倒還真心生折磨你家小姐一下下的念頭了呢?!闭f著她高傲地又緊了緊困住我的尾巴,逼得我痛哼了一聲,我白了她一眼,很是懷疑這位大嬸是不是傳說中的暴虐狂。
這一動作果然對瑩雪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瑩雪淡眉一凝,氣勢洶洶握著玲瓏扇又拼命來了。背后冥月也忍不住悶哼了一下,我著急起來,在這樣極度缺氧難耐痛苦的情況下,若我們是面對面還可以進行人工呼吸對她輸氣,可現(xiàn)在是背對背,完全不能施展這一供氧技巧。我掙扎了一下身體,越動越緊,結(jié)果這一動竟把我左肩上的胎記動的發(fā)熱吃疼起來,這連鎖反應甚讓我絕望無助。
胎記處好像有一團小火在那里燃燒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瞬間燒得我一身的冷汗成了滾燙的熱汗,其實我很想吐槽一句了,我的胎記處為何最近總是會有奇怪的感覺?很快地,我感覺自己完全置身在了熊熊大火之中,甚至沿著蛇妖冰冷的尾巴迅速延伸開來,有把它燒成一條焦蛇的趨勢。
蛇妖終于察覺到我的異樣,也感受到了從我身上過渡到她的身上的灼熱,一向水火不容,蛇妖受不住我身上溢出來的火熱,猛的用力把我和冥月拋開了,與此同時,腦袋燒的暈暈的我模糊地看見被蛇妖一掌擊中的瑩雪,粉色的裙裾上浸滿了血漬,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紙,如一個破布娃娃般從空中急速下墜,我艱難地張嘴:“瑩雪......”
一片空洞的墨色視線里,突地漫過了無邊無際的白色,我意外落到了一處暖暖如云的寬大懷抱里,我暈過去之前,我隱約看到了深山幽谷,萬籟俱寂,二月嶺上梅花開.......
在這個似夢非夢的墨色世界里,我不辨方向地一直跑一直跑,找不到出口,只有永無止境茫茫無邊的黑暗。我精疲力盡,正想發(fā)火這到底是什么地方時,前方墨黑的霧靄一寸一寸散開,亮出一道微弱的白光,恍若一道溫暖的陽光穿過了重重烏云,我起身奮力朝那驀然暈出的光亮處奔去,這曠野般空蕩蕩的暗色里,只有自己的腳步聲和沉重的呼吸聲。
目光所過,十里桃花,世外桃源,一陣湖風撲面而來,我一驚,趕緊收回了踏出去的左腳,往后退了一步,面前是一池碧水蕩漾的湖水,抬眸遠看湖對面,一位風度翩翩儒雅的貴公子背對我而坐著,他的面前放了一把質(zhì)地極好的冰弦琴,修長手指在根根瑩白的琴弦上一撥一撩著,動作雅致如一篇辭藻華美的長短句,彈出的聲音好聽的扣人心魂,無法言喻。
在他不遠處的桃樹下,一位白衣少女正在緩緩起舞,模樣模糊,但單看那身段也是個容貌傾城傾國的女子,可她的舞姿完全不與那男子所彈的琴音相搭,少女的舞不似舞,更像是一只茫然無措的迷路小貓在尋路,又像是一只苗條的猴子在胡亂揮手。我皺眉,這樣的畫面讓我想到了一個詞,對牛彈琴。我想要直接忽視她,只把翩翩貴公子彈琴的唯美畫面單獨裁剪下來放入我的腦中,收藏在記憶里,可就在這一刻,男子彈琴的動作微微一頓,系上了一條白綾的雙眸似乎正平靜地望著眼前的少女,“你真在跳舞?”
少女的動作也緩了下來,歪歪頭不置可否:“你知道還問我,明明什么都看不見,卻什么都清楚的很?!?p> 男子微微偏頭,道:“我雖雙目不明,但是耳聰?shù)纳跏恰!鳖D了一下,朝她揮手寵溺道:“過來,不會跳舞就乖乖坐在我身邊?!鄙倥犃蓑嚾灰幌?,歡快地跑到了男子的身邊,靜靜依偎在他的肩頭。
他們背后,一棵棵的桃樹迎風飛揚,紅色的花朵散開在半空中,似赤雪紛飛。
對于這樣的畫面,我被深深吸引住了,胸中鉆出一股莫名向往的情愫波動,我打算找個好位置坐下慢慢欣賞,可是眼前所有的人事物突然一抖消失在了墨色般的暗色里,我頓覺失落和茫然,不知該跑向何方,腳步將將停下來,身子卻猛地被人往后一扯,一只繡著朵朵白梅的月牙白寬袖攬過了我的雙肩......
當我睜開眼時,爹爹正在翻看一卷古書,昏黃燈影,把爹爹的背影拉的很長很長,我有些不適應地輕咳了一聲,爹爹立即轉(zhuǎn)過頭來,欣喜喚道:“璃兒,你可醒了?”我還未及回話,爹爹已三步并兩步來到了我床前,為我把了把脈,才放心道:“看來你身體已沒什么大礙了?!?p> 聽爹爹的口氣,似乎我受了傷,可仔細回想,除了胎記處異常發(fā)熱外,我并未受到任何的傷害。漫不經(jīng)心掃了一眼房間,空空蕩蕩,干凈整齊,卻少了平日里的生氣,忽然瑩雪滿身是血地倒在我面前的畫面一閃而過,我猛地要翻身起來:“瑩雪,瑩雪在哪里,她怎么樣了?還有,冥月呢,她在哪里?”原來少了的生氣就是瑩雪和冥月。
爹爹力道適中的重新把我按了回去,并勸道:“冥月在她房間里休養(yǎng)著,很快就會沒事的。”
“那瑩雪呢?”我緊了緊拽住爹爹的衣袖,爹爹不語,轉(zhuǎn)身為我倒了一杯水,“先喝口水吧,璃兒?!蔽铱粗?,即便爹爹再怎么掩飾,我也捕捉到了他眸色里難掩的擔憂。
我的心猛地一咯嗒,聲音幾近瘋狂:“瑩雪怎么了,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她是不是......沒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再也不能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是不是,爹爹?......”
爹爹按住我的雙肩,試圖讓我冷靜下來,可我怎么能冷靜得了,瑩雪沒了,她是因為我才失了性命的,她本該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可卻為了我......她還只是一個小姑娘小女子??!......這一切都是我害的,是我害死了她,是我......
我很激動,自責的快要崩潰,爹爹忙大聲告訴我:“璃兒你冷靜一點,瑩雪并沒有死,只是......失蹤了,你知道么,我趕去救你時,并未見到瑩雪,她是失蹤,你知道么,是失蹤不是死,失蹤并不代表她就已經(jīng)死了,瑩雪極有可能還活著,也許正在某位好心人家里休養(yǎng)著,等著你呢......”
“失蹤?等我?......”
我略抬了抬眼皮,對上爹爹真誠的目光,他沒有騙我,爹爹也不會騙我,也許瑩雪真的還沒有死......半晌,我開口道:“女兒相信爹爹沒有騙我,我也相信瑩雪還活著!”望向窗外,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正好透過濃密的佛桑葉,照進了屋里,斑駁了一地,卻也溫暖了我。
瑩雪,我一定會找到你。
當我看到冥月躺在床上時,臉色依舊蒼白,氣息依舊若有若無,并無好轉(zhuǎn)時,我甚是心疼,之前爹爹不是說冥月已經(jīng)沒事了么,可是為什么她現(xiàn)在仍沒有一絲好轉(zhuǎn)的跡象?我低低地問身后的爹爹:“爹爹,為什么冥月還沒有醒來?請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冥月到底怎么了,為什么到現(xiàn)在都還沒醒過來?”
爹爹嘆了一口氣,良久道:“她的魂魄被人牢牢困在了虛無境地......”
我身子頓時一震,虛無境地,我聽師父說過,那是處在六界的夾縫之中,虛虛渺渺,空空蕩蕩,是一個不能轉(zhuǎn)世輪回或因執(zhí)念太深無法安息的孤魂徘徊之地,鮮少有人進得去,出的來,被六界之人稱為死亡之地。而現(xiàn)在,冥月的魂魄就在那個地方,沒人陪沒人愛沒人照顧,她很孤單害怕么?我眼角發(fā)熱,眸底一片水澤,我捏緊拳頭:“我要去救她,把月兒找回來!”
爹爹一時沉默,緩緩踱步到鏤空花窗前,外面的天空有些暗沉,他遲疑道:“能救冥月的,當今世上只有兩人,一是你們的師父拂塵,可前幾日她突然就云游四海去了,向來她行蹤不定,連我也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她,更別說是你,她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另外一人就是北隱巫族長老,他們一族世代相傳從女媧娘娘留下的秘術(shù)回魂,有起死回生之力,只是......”
“只是什么?”我心急地問道。
爹爹容色淡淡,可眉目間隱隱散著無奈:“巫族在北隱占有很高的權(quán)位,特別是巫族長老可以說是能與隱皇擁有平等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百官朝拜,隱皇治理國家,而巫族長老就負責施法設(shè)結(jié)界保護北隱百姓的安全,不受妖魔的侵擾,不知為何一年前,妖魔大肆進攻北隱,來勢兇猛,不過半月之余,硬是突破了巫族長老的強大結(jié)界,一舉拿下北隱,直到現(xiàn)在一直處于魔界首領(lǐng)的管轄之下,為了防止擁有強大女媧靈力的巫族反擊,群妖魔之首蒼術(shù)斬草除根,滅了整個巫族,若現(xiàn)在想要找出個巫族之后,恐是難上加難......”
我愕然:“滅了整個巫族?這么轟動的大事我怎么不知道?”
爹爹轉(zhuǎn)過身,神色已經(jīng)恢復的很平靜了:“你自是不知道,你難道忘了自己當時去佛桑山你師父那兒修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