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蝶花了些時間從深山老林里回到了星繁市內(nèi)，她現(xiàn)在正在去往星緣家的路上，準備取走上次和星緣父母約定好的黑洞信號的相關(guān)資料。
又一個平淡無奇的傍晚，車水馬龍的都市里沒人會想到這個世界是有盡頭的。
“你的臉色不太好看，要不要進來休息一下？”
“謝謝叔叔，我沒事。我趕時間，拿完東西就走。”
面對空青好心提出的請求，彩蝶淡然地婉拒了他。
“星緣他怎么樣了？”
站在星緣家的門口前，彩蝶越過空青看向二樓的星緣的房間。
“他沒事，今早還活蹦亂跳地去上學了?，F(xiàn)在應該在回家路上，要不你再等等，和他見個面？”
“……現(xiàn)在還是不必了?！?p> 說實話，這個提議讓彩蝶有一瞬間心動了。但想到露露米時間無多的叮囑，她還是狠心拒絕了這個動人的提議。
好想見上一面，這樣的話心中這股憂郁的感覺就會一掃而空的吧。但是我又害怕這樣一來自己會無可救藥地沉溺在幸福中，對迫近的悲慘未來視而不見。
空青若有所思，緩緩開口說道：
“我們這些大人終究有些時候力量過于渺小，我們能做的也就只有相信孩子。星緣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彩蝶點了點頭。
“讓星緣多保重身體?！?p> “我會轉(zhuǎn)告他的，不過你也得多保重自己才行，不然等你們再見面了，星緣看到你一臉憔悴的樣子可就難受得落淚咯。”
彩蝶知道這是空青叔叔繞著圈子關(guān)心自己，她點點頭領(lǐng)了這份心意。
向空青道別后，她轉(zhuǎn)身快步離去。
避開放學回家的學生，彩蝶選擇從另一條路去往學校后山，在天黑前來到了秘密基地。
還走在石橋上，她就能看到露露米閉著眼睛漂浮在半空中的身影。似乎察覺到了彩蝶的到來，露露米睜開眼睛落回地面。
彩蝶快步走到她面前，興沖沖地質(zhì)問她：
“你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一切，為什么還要瞞著我不說！”
“這一次我還沒有自我介紹過呢，對吧？”
對于彩蝶的質(zhì)疑，露露米微微欠身開始不合時宜的自我介紹。
“我是世界樹人工智能精靈露露米，擔任演算構(gòu)建一職，負責將奇點演算出來的結(jié)論構(gòu)建于當下的世界中。我的這份介紹想必已經(jīng)解答了你的疑惑?！?p> 彩蝶蹙眉。
“立場問題？”
“一半是，一半不是。我可以直截了當?shù)馗嬷阏嫦?，但有可能會適得其反。阻滯模塊對于這些情報高度敏感，有可能會截獲到這些信息?！?p> “既然你也是桃源的子系統(tǒng)，為什么你還要告訴我這些？”
露露米苦笑了一聲，她閉上眼睛，眼前浮現(xiàn)出那一段藏在世界樹最深處的秘密。
“為什么??？為什么?。磕阍缇椭牢視@樣做，為什么還要跟我做朋友！我搞不明白，當初你明明可以預見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這不合理，這是錯誤的選擇……”
“哦~露露米居然慌了，這難道是那么令人驚訝的事情嗎？作為人工智能精靈，腦子還是不怎么開竅呀？不管重來多少遍，有些事情都是不會變的。以前不會，以后也不會，我說得對吧？”
記憶中遍體鱗傷的他努力地擠出一個笨拙的笑容。
從那時候開始，她也跟隨著這個世界走向了失控。
回憶稍縱即逝，等到她再度睜開眼睛時，心里已經(jīng)醞釀出了答案。而這個答案在很久很久以前，也一定出現(xiàn)在同樣的問題里。
“人有了美好的東西就會想要去守護。難道我們不是一樣的嗎？”
彩蝶沉默不言，但露露米心里清楚這是默認了她的回答。
對啊，就是因為想守護這份美好自己才會選擇忍耐。一直忍耐著，即使自己得不到也希望他能夠好。可到頭來卻告訴我，我做得還不夠，我不僅不能擁有還會失去這份美好。
想到這，彩蝶流下了淚水。
“……你說得對。”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明明喜歡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我卻只能板著個臉躲著他，說著一些自己都不想說的違心話，到頭來一切都是白費功夫的努力……”
她抬起頭，淚水流淌的臉上顯露出一種不甘心的情緒。
“露露米，你老實告訴我，為什么必須是星緣？為什么星緣要被選作奇點不可？難道這個世界就得繞著星緣轉(zhuǎn)嗎！？”
露露米將目光移向散發(fā)微光的參天大樹，緩緩開口回答：
“這一切都是偶然與偶然的連鎖反應。偶然地讓星緣被選作了奇點，偶然地世界樹出了差錯，偶然地讓你們兩個找到了這里，偶然地星緣掉進了數(shù)據(jù)之河覺醒奇點的自覺，然后偶然地他抬頭仰望星空窺探了宇宙的秘密。”
她輕嘆一口氣，回過頭來。
“我們是隱藏在數(shù)字背后的世界，外面的人無法觀測到我們。這個世界本該為預測未來而生，過去只是一種前置條件，什么時候需要就什么時候加上。奇點卻反道而行，選擇了觀測遙遠的過去。于是貼圖創(chuàng)造的宇宙支離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世界樹生成的新歷史。由奇點引發(fā)的演算正以一個難以想象的超級速度進行著，一切都是為了對這個宇宙的補完。而這就是所有問題的本質(zhì)?！?p> “就不能讓演算停下嗎？”
露露米搖了搖頭給出了否認的答案。
“就跟你剛說的一樣，這個世界必須圍繞著星緣轉(zhuǎn)。這個世界是因奇點而存在的，奇點的存在就已經(jīng)注定演算無法停下。它就跟流淌的時間一樣，是不可逆的單向而行的過程。這樣龐大的演算速率，桃源無法駕馭，世界處于失控的邊緣，一旦失控世界就會走向崩潰。為了避免這個結(jié)局，阻滯模塊應運而生，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桃源的自我修正。”
露露米稍作思考后，繼續(xù)說道：
“正常來說，這種情況下桃源會指示阻滯模塊回收奇點洗牌重組，然后再由世界樹創(chuàng)造出新的世界。但星緣并不愿意，他不希望這個世界消失。覺醒了作為奇點自覺的他利用奇點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進行重啟，想要探尋拯救世界的方法?！?p> “等一下……”
彩蝶打斷了露露米說的話，因為她聽到了一個不可忽視的事實。
“你剛剛說的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星緣會重啟世界？重啟的存檔不是在我手上嗎？”
經(jīng)歷天坑的信息風暴之后，她已經(jīng)很確信核心魔方里的那一串日期就是重啟世界時使用的存檔。
露露米聽到彩蝶的話反倒有些驚訝。
“你怎么會不知道呢？核心魔方的全稱是奇點核心魔方，是從星緣身上分離而出的一部分，原本的目的是借此獲得對抗阻滯模塊的力量。被你奪走了以后，我們用它開啟了新的輪回。這就是為什么在無數(shù)的輪回中，你和星緣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會遭受不幸的原因。當星緣和核心魔方產(chǎn)生聯(lián)系時，奇點的參數(shù)特征就會被動暴露，阻滯模塊就可以順藤摸瓜發(fā)起定位攻擊。不過讓我在意的是，你手上的核心魔方似乎丟失了一小部分。”
“……我奪走了星緣的核心？”
這個事實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星緣才是第一個開始輪回的人，而自己才是后來者。究竟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讓她奪走星緣的核心代替他走上輪回的不歸路。
“演算是不可能停下來的。但是有兩個辦法能夠達到我們的目的。”
露露米的話讓彩蝶一下子回過神來。
“第一個辦法，龐加萊回歸。這是在很久之前的輪回中你定下來的一個計劃，本質(zhì)就是賭運氣。根據(jù)龐加萊回歸的定理：在一個封閉系統(tǒng)中，任何粒子經(jīng)歷過一個極其漫長的時間之后必然能回歸到無限接近其初始位置的位置。這個定理經(jīng)歷了世界樹兆億次的計算，被驗證為理論可行的辦法。只要輪回的次數(shù)足夠多，理論上可以將世界復原到一系列偶然發(fā)生之前的世界。到時候，由我來打破其中的一環(huán)就能改變這個世界的走向?！?p> “可是，我手上的存檔不能將世界復原回那么早的時間。”
彩蝶記得核心魔方里的存檔只能復原回幾年前的世界，而露露米所提到的那一系列偶然發(fā)生的時間點是彩蝶和星緣的小時候，想要將世界復原回那個時間點就需要一個更久之前的存檔。
“確實不能?！?p> 露露米沒有否認彩蝶的說法，但她接著說道：
“但是核心魔方里還留著另一個跟存檔放在一起的數(shù)據(jù)，那一串亂碼就是龐加萊回歸計劃的本體，滿足所需的前提條件就能將世界復原到更久之前的時間線。不過這個計劃充滿了很多的不確定性，到底需要多少次輪回才能實現(xiàn)目標誰都不清楚，充其量只是一個保底的計劃。我們真正要努力的是第二個辦法，我猜你已經(jīng)拿到了黑洞信號的資料對吧？”
彩蝶點了點頭，將儲存有黑洞信號的資料的U盤遞給了露露米。露露米拿著U盤，解釋說：
“這個信號本來是桃源的控制中樞發(fā)出的警告信號，用來指示內(nèi)部所有子系統(tǒng)執(zhí)行自檢自修的程序。至于為什么會以黑洞信號的形式表達出來，這是由奇點觀測到的世界所決定的。
我可以幫你逆向模擬這個信號，到時候你利用核心魔方的權(quán)限在天文臺的射電望遠鏡那里就可以將信號發(fā)出，這樣就能讓世界重構(gòu)的程序停下來。但是阻滯模塊一定會注意到你的意圖，只要你帶著模擬信號接近天文臺就會被它攔截。還有一點就是，即便成功了也并不意味皆大歡喜，奇點造成的演算膨脹最終還是會讓這個世界走向崩潰，陷入一片完全的死寂。最多也就爭取一代人的時間而已。”
“……只要能夠拯救星緣就行?！?p> 星緣肯定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但是人都是自私的，比起其他所有的一切，我更希望星緣能夠活下來。
露露米點了點頭，說道：
“另外，我有必要向你提醒一下。核心魔方是你唯一能夠重來的鑰匙，切忌不能丟失。如果丟失了的話，輕則泄露計劃，重則再無翻身的機會。”
“……我有一個問題?！?p> “請說?！?p> “這么多次的輪回，我們有沒有可以成功的機會？”
彩蝶的提問讓露露米遲疑了一會。
“……曾經(jīng)有過，但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p> “是嗎……”
“時間緊急，我馬上去逆向模擬黑洞信號，大概需要一個晚上的時間。天也黑了，趁現(xiàn)在你先去休息吧，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對對，吃飽喝足才有力氣打仗?！?p> 露露米打趣的提議緩解了氛圍，彩蝶的心情也略微放松了下來。她微微一笑，接受了露露米的提議。
“你說得對，星緣在場的話一定也會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