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迷迷糊糊,醒來,天已大亮,周道不僅沒得到休息,反而身心疲憊,深深的黑眼圈,明顯是昨天大戰(zhàn)的后遺癥。
可他一瞬間睜開惺忪的睡眼:自己怎么會在自己的床上蓋著自己的被子!
飛身跳下床,床邊搬來的石桌石凳也不翼而飛。人呢,兩個覺醒者呢,那么大一個火球,我差點就拜師成功呢?
在如往日一般寧靜祥和的村莊,周道沿著路狂跑,他好想找個人證明給他昨天不是一場夢。想起今天是勞動隊到吳嬸家里收取物資的日子,還是不要去添亂為好。逐漸放慢了腳步,接受了不過是一場夢的事實,是啊,哪有這么好的事,從天而降兩個神仙一般的覺醒者,還愿意收自己為徒,自己從此魚躍龍門一飛沖天?
不知怎么樣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自己熟悉的小屋,接受自己注定終生平庸的事實。
天氣悶熱難耐,哪怕是清晨出門這么片刻,身上的薄衫早已被濕透,雖然看上去都有大片大片汗?jié)n,但周道還是揪起衣領(lǐng),低頭一嗅,刺鼻的味道直轟天靈蓋眼冒金星才舍得脫下。沒了衣服吸汗,立刻順流而下。他并不是精瘦型,在這種年景很難活下去,哪怕經(jīng)常干活,坐下也難免有汗液得以行進的河床溝壑。他黯然地坐在床邊,休息了很久。這更證明昨天的事不過是自己壓力太大的黃粱一夢,不然自己怎么可能穿著臭臭的衣服,未免過于失禮。
日子總要繼續(xù)!
輕言放棄不是周道的風(fēng)格,時間總要不停流逝,干什么都是干,其實穿越到過去未來能夠獲得成功、實現(xiàn)不一樣人生的方法早就印在腦海中:那就是把握現(xiàn)在。如果做不到,又談什么幻想。最主要這是周道經(jīng)常掛在嘴邊拿來教育村里差不多年紀的小伙伴的話,他自己都做不到實在太沒面子。
又跳下床,這次是他肚子餓了,皺眉看著自己本就不大的米缸,昨天自己回來怎么吃了這么多。哪怕昨天可能勞累,身體代謝是一定的,多吃都是浪費。自己的食物來得可不輕松。
起火,讓本就悶熱的小房間變得更像蒸籠。而周道忘記打開門窗,只是茫然地盯著熊熊燃燒的火焰,眼淚汗水不自覺地往下流。預(yù)先想和事后復(fù)盤,怎么說和怎么做幾乎人人都有想法,但真等事到了自己頭上,做也錯,不做錯過更是過錯。等到在小板凳上彎腰駝背坐到腿腳發(fā)麻,周道才回過神來,趕緊揭鍋不得不馬上掩住口鼻,只因本該是白白的水汽,燒過頭變成滾滾濃煙,跑去將門窗大展,回頭一邊在面前扇風(fēng),一邊湊近看看鍋里的情況,果然糊成一坨坨黑炭。
去掉外面的碳化殼,周道一點沒浪費,能吃的全都吃進肚子里,不能吃的大塊黑炭他都留在一邊,萬一以后能派上用場。同樣的,一點能量也不會浪費,吃完就該睡覺了。不睡覺又能干嘛,吃了就睡,睡餓就吃,除了幾個小兄弟,幾乎從來沒人來找過自己,這才是周道生活的常態(tài)。
所以手中的壞的播放器才會顯得如此珍貴,但用了十幾年,哪怕再多內(nèi)容,也總有窮盡的一天,周道生命的邊界再次徹底固定,像他的食物一樣,除了咸澀,沒有其他味道,五味變成五味。
所以,周道一覺睡得是天昏地暗,風(fēng)云變幻。烏云來了又走,有那幾朵充滿惡意,來了不走,仿若晝夜顛倒,下起瓢潑大雨。中間醒過幾回,但是醒來又有何用,只當(dāng)是天黑罷了,正好轉(zhuǎn)身再睡一覺。
終于驟雨初歇,周道睡的腰酸背痛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他看天黑了又亮,以為是過了一天,其實是才過去了大幾個小時,寧愿時間多過去一點,直接快進到下一次有事做的時候。
坐起身,手放在腿上,坨著背,腦袋快耷拉到肚子上發(fā)呆。再躺下,轉(zhuǎn)了不知道多少個圈,又起身。
必須找點事做了!
余光瞥見那幾塊燒糊的黑炭,有了。出門才發(fā)現(xiàn)下過雨,清新空氣呼入,讓周道腹中無名火得以緩解。就這么磨到夕陽西下,這時候的夕陽,透過重重白霧,折射散射,可能是周道生活中為數(shù)不多的彩色,讓他看得漸漸癡了,停下手中的活。
“還有點浪漫呢,在這里看夕陽??赡氵@樣磨刀,會把刀磨壞的?!北澈笥腥苏f話。
這聲音是?周道不敢置信地回頭,是嚴青仁和嚴炎!昨天的事不是做夢。
一時間情緒涌上眼眶,沒控制住,周道趕忙低頭。嚴青仁哪能不知道這孩子的想法,示意讓嚴炎別說了,先把東西放回小屋,嚴炎沒懂周道為什么哭泣,肩扛一套桌椅,夾著一只變異獸進屋。
“以為我們走了是嘛?!陛p輕拍拍周道,安慰著。而周道不敢說話,只是背后不停抽搐,足以顯示此時內(nèi)心極不平靜。
“原來是因為這個,”嚴炎是個稱職的氣氛破壞者,從房間出來就大聲說道,“放心吧,我們會呆一段時間,不過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的小兄弟好像出事了。”
周道眼中噙著淚抬頭,不知二位說的是誰。
吳水生,顯然嚴青仁師徒昨天早就注意到吳嬸村長和他們讓吳水生去尋周道的事了。
時間撥回去片刻,周道還未醒來的時候。
看天氣轉(zhuǎn)好,母親一直不在家,可能去找明天的食物去了。高天軍拿著東西匆匆出門,著急地往沒人的地方走。路上遇到一伙一伙的人從他身邊擦肩而過,還讓他頗感奇怪,裝作沒看見,還是逆著人群走,終于有幾個人叫住他。
“你是小高的兒子,那個誰來著?!?p> 高天軍有一瞬間希望對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但也僅僅只是希望,很快就絕望。
“算了,不當(dāng)緊,快和我們一起走呀,水生家里出事了,和我們一起去鎮(zhèn)鎮(zhèn)場子。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p> 稱呼得那叫一個親切,實際還不如吳水生和高天軍因為有周道在中間關(guān)系熟。無非是看吳雙花有能和勞動隊交易這一層關(guān)系在,想著蹭個眼熟,將來占點便宜。
無奈,猶豫再三,高天軍不得不硬著頭皮跟過去,耽誤自己的時間,非常心痛。
“誒,你拿的是什么農(nóng)具,那么老長,上下一般粗,沒有頭,你這孩子,哪有天快黑了去地里的,多幫家里干干活,真是不給你媽省心啊?!?p> 聽罷,高天軍的手攥得更緊,小臂青筋繃現(xiàn),自己娘倆根本就沒有地種吃的,早就被村里人用盡理由偷占走了。
片刻之后,高天軍被人流裹挾到吳水生家附近,進不到里面,早就被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只能伸長脖子看是何情況。從周圍村民口中聽出來是這么個事:
吳雙花照例是把村民放在她這的東西交給勞動隊除了上供,還能換點物資,沒想到這次禍事了,來的人不止是之前相熟的小隊長,一眼就看出里面東西不對,刨根問底一定要問出是哪來的,吳雙花哪敢有半點隱瞞,可誰料對方死活就是不信,非要找到當(dāng)事人不可,一聽吳水生在家,就要進去搶人,可自從昨天回家就持續(xù)低燒,昏睡不醒,吳嬸怎能讓他們進屋碰到孩子,趕緊喊村民來幫忙。
所以雙方就對峙在這,局面一度十分緊張。
“誒!你們不知道吳姐和勞動隊關(guān)系好嘛?!?p> “是啊是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p> “有什么話好好說啊,上門搶人是干嘛?!?p> 外面的七嘴八舌,都被吳雙花家門口勞動隊的一排隊員擋在院外。雖然參差不齊,但是都穿著統(tǒng)一的制服,在這個天變以后蠻荒時代的邊陲小村落,已經(jīng)是撼人心魄的強大武裝力量。透過圍著院子的籬笆墻,很多人不僅伸著腦袋想看清里面的情況,還躍躍欲試想沖進去混個臉熟。
而這一切只讓高天軍覺得吵鬧,忘記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已經(jīng)不屑于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每天只想一次又一次揮動,一周又一周運轉(zhuǎn),他知道自己的命已經(jīng)不在這個小村莊中。尤其是這種情況下,周圍不安好心的人,讓他感覺到有一股不正之風(fēng)在蔓延,而他最追求的就是一個正字,正道。
“你讓開,孩子交給我你還不放心嘛,這真沒辦法,那個人是上面來的。”
小隊長魯進,人長得五大三粗,胡子拉碴,一身皮膚黃得發(fā)黑,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奔波,不好相與。但是此刻卻輕聲細語地給堵在門口的吳雙花解釋道,當(dāng)然也有幾分是怕后面的催命鬼聽到,雖然那空降官兩個人悠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好似在度假一般,可只有魯進自己能感覺到一直在監(jiān)視自己的目光,如芒在背的感覺很不好受。
本來死死咬住下唇的吳雙花一聽這話,直接破口罵道,“現(xiàn)在你不就在,堵著我家門口要搶我孩子,還讓我信你什么,除非今天我死...”
“魯隊長!”
身后的催命符發(fā)作,魯進嚇了一個激靈,不敢再有片刻猶豫,一把將吳雙花拽個趔趄跌進自己懷里,而后一手捂住她嘴,另一手從背后,將她攔腿抱離家門。縱然吳雙花發(fā)瘋一樣反手揪魯進頭發(fā),摳他眼珠,也只能忍痛,不敢松手。
后面的勞動隊員自然心領(lǐng)神會,一擁而上就進去搜家。村民們雖然聲勢浩大,讓他們真反抗勞動隊自然是不敢的。
場面反而出奇得安靜,只剩家里叮咣翻箱倒柜的聲音傳出,配合著吳雙花被捂嘴的無力嘶吼,多少給人以兔死狐悲之感。魯進滿頭大汗,力竭,這婆娘還是有股蠻力。
“魯隊長是吧,有這么吃力嘛?我來?”
一陣風(fēng)刮到魯進耳后,驚得他累出的汗都猛地一下子收了回去,下意識看向院子里坐的兩個人,好像自始至終沒有動過一樣。狠了狠心,把吳雙花掐得涕泗橫流。又叫來兩個弟兄幫忙挾持住吳雙花,自己繼續(xù)好言好語相勸。
高天軍看見村長挪來挪去十分不安的樣子,能想到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些什么,但很明顯知道這就是勞動隊在施暴,他又敢做什么,別看那些其貌不揚的隊員每一個都是覺醒者,哪怕能力不夠強,也足以將他這把老骨頭拆得七零八落。
“誒你白長這么大高個子了嘛,還不進去幫幫忙,平日里也沒少照顧你吧。”高天軍已經(jīng)盡力隱藏自己,卻還是被人揪出來。沒有理會,他看見周道火急火燎地趕來,身邊還有兩個陌生人。
片刻,勞動隊的土匪們又出現(xiàn)在門口,每個人身上鼓鼓囊囊,席卷了本不該拿的東西。為首的抱著還在昏迷的吳水生,這下直接嚇哭了吳雙花,不管不顧直接一口狠狠地咬在看押她的勞動隊員虎口,隊員痛得要命,攥起一拳狠狠地砸在她臉頰將其錘翻在地。
吳雙花落地,大口吐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那隊員的,可她不顧這許多,連滾帶爬地撲向孩子。沒曾想,反倒是抱著吳水生的隊員痛苦地大喊,松手向后倒退兩步,看著已經(jīng)被燙成烤肉似的,滋滋冒煙的雙臂,直接暈過去。
嚴炎抱著膀子站在人堆里,嘴角止不住的上揚:有趣有趣,真是個有趣的寶地,因他在水生身上感覺到了再熟悉不過的元素。
火!
本來失去倚托的吳水生并未落在地上,反被金黃色如臂似翼的火光牢牢托舉在空中,不停煽動著。引得人群陣陣驚呼:這孩子覺醒了?!真是了不得啊,這就是命,生得家庭好,自己如今又成了覺醒者。羨慕嫉妒恨等情緒蔓延,除了幾個關(guān)系近的依舊擔(dān)心,還有高天軍,對這般特殊能力充滿好奇。
吳水生緩緩抬頭,看向母親近旁之前一直挾持著她的二人,怒火似是在空洞的眼中燒灼起來,直燒得毛發(fā)倒豎,流火一樣在頭上沸騰。他探出手,虛空直接在二人面前燒出兩個窟窿,他們閉緊雙眼動都不敢動,渾身不止汗水一種液體在唰唰地流。可是想象中的恐怖懲罰并未降臨,吳水生用盡力氣也召喚不出。
嚴炎知道這孩子是能量不足,手指向那個方向一點,幾道域能直接飛向吳水生加持在他身上。嚴老自然是為數(shù)不多能察覺這小動作的人,心道要遭,這家伙又在火上澆油,局勢要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