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狼宴
【村民牛大旺,享年二十六歲,被群狼噬咬而死?!?p> 【出生:世代農(nóng)耕?!?p> 【三歲:田間嬉鬧時不慎摔入水渠,額頭上留下一條明顯的傷疤?!?p> 【五歲:大旱饑荒,餓極而瘋魔,父母欲將其分食,祖父竭力勸阻,從此他便再也沒見過祖父。】
【六歲:開始從事輕體力農(nóng)作。】
【十歲:又遭大旱,作物顆粒無收,父母又動心思,適逢龍淵州府開倉賑災(zāi),逃過一劫?!?p> 【十六歲:成親,同年兒子出生。】
【十七歲:兒子夭折,但添一女?!?p> 【二十歲:父母雙雙病逝,守孝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其孝聞名十里八鄉(xiāng)?!?p> 【二十二歲:又遇蝗災(zāi),自剃其肉煲粥不讓愛女餓死,所幸皇帝東巡,大國祭出手,鎮(zhèn)滅了蝗災(zāi)?!?p> 【二十六歲:夜歸,遇一少女,隨之群狼皆至,被噬咬分食?!?p> 李棠銳評:了不起的父親,但也是一個十足的倒霉蛋。
他上輩子是唐僧嗎?小時候父母兩度要吃他,成年后自行割肉救女,最后還喪命狼口。
他這個人生經(jīng)歷只能說命數(shù)如此,此劫難逃。
不過牛大旺喪命當(dāng)晚遇到的那位少女讓李棠很是在意。
他有種直覺,這位少女不是偶遇的路人。
那么,就截取這段經(jīng)歷吧。
“好漂亮的小姑娘……你別這樣我是有女兒的人……你到底是什么東西?不要讓它們過來!救命……命啊?!?p> 絕望的心聲刻骨銘心,李棠再次目睹了當(dāng)晚的情形。
那少女裹著紅色的頭巾,全然一副童話中“小紅帽”的打扮,然而她卻驅(qū)使著狼群,將眼前無辜且善良的農(nóng)夫大叔吞食。
“抱歉呀,它們餓了。”
但少女的臉上不見一絲歉意。
殘月冷湛,她嘴角的一彎遠(yuǎn)比月鉤燦爛。
記憶結(jié)束,絕望徹骨的凄冷還未消散,李棠的牙床甚至還在打顫。
“都說了,別看嘛,要是給棠公子嚇個三長兩短出來,小的哪擔(dān)待得起啊?!?p> 樸真元從李棠手中奪過白布,重新給它蓋了回去。
“我畢竟也是凡夫俗子?!?p> 李棠給自己找了一個臺階。
“嗯,對對對?!?p> 樸真元表示理解。
隨后他與那幾個村民交涉喪葬事宜,以及最重要的費用問題。
幾個村民雖能熱心地將尸首抬至義莊,但一提到銀子,他們都沉默了。
“小伙子們,我開義莊也不是做慈善,雖說死者為大嘛,但沒錢估計也難過奈何橋呀?!?p> 樸真元攤開手無奈道。
幾個村民小伙面面相覷,紛紛回道:“可我們真不認(rèn)識他啊?!?p> 他們沒理由給不認(rèn)識的人湊喪葬費,說難聽點,就算是認(rèn)識的人,哪怕是自家老母。
他們也只會自個兒刨個坑埋了,義莊對他們而言太奢侈了。
原本他們打算扔到義莊門口就跑,結(jié)果被那位少年發(fā)現(xiàn),莊主一出來,他們也走不掉了。
“莊主,你總不能讓我們把他又扔回去吧?”
小伙們無奈道。
樸真元沉默不語,他心里其實覺得,真扔回去也不是不行,就是損點陰德。
但沒錢誰干活啊,棺材和人力都是要錢的。
“他額頭上有條陳年傷疤,你們有誰知道嗎?”
另一邊,李棠又把白布掀開,還把尸首的頭部露了出來。
“哎喲,我的天老爺啊,棠公子你……”
樸真元的話還沒說完,一位村民驚呼:“這條疤,難道是大旺哥?”
“牛大旺?”
“好像真是他,那群殺千刀的畜生居然把大旺哥吃掉了?!?p> 幾位村民臉上滿是悲痛的表情,與之前的做派截然不同。
“你們?nèi)ネㄖ募胰税??!?p> 李棠一聲令下,完全把樸真元晾在一邊。
“好!”
一位村民狂奔而去,剩下幾人自發(fā)留了下來,說要幫大旺哥處理后事。
“這牛大旺是你們什么人?”
樸真元問道。
村民前后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屬實大得讓他有些瞠目結(jié)舌。
“大旺哥是個好人,還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大孝子,村里誰有難處,他總第一個站出來幫忙。
現(xiàn)在大旺哥被畜生們吃了,賊老天真是不長眼,我們當(dāng)然要為他盡最后一點心意?!?p> 一位村民小伙回道。
“對啊,莊主,好人為什么總是短命呢?”
另一位村民也哀痛道。
“我不道啊。”
樸真元再次攤開手說道。
大約過去了半個時辰,回去報信的人帶著牛大旺的妻女趕了過來。
“相公!”
牛大旺之妻掀開白布,忍著觸目驚心的刺痛,最后萬般不情愿下確定了尸首的身份。
確實是她的丈夫牛大旺。
“爹爹……”
牛大旺年僅九歲的女兒難以理解此情此景意味著什么,一臉疑惑茫然,唯有淚水在眼窩里打轉(zhuǎn)。
她問向一旁少年張眉,說道:“大哥哥,我爹爹呢?娘親為什么撲在那哭?”
張眉蹲下身,輕聲道:“你爹爹累了,他要睡很久很久,你娘親舍不得他?!?p> 女娃娃依舊懵懵懂懂,只是點了點頭。
“夫人,請節(jié)哀?!?p> 樸真元上前勸道。
“莊主,我想厚葬夫君?!?p> 牛大旺之妻請求道。
“夫人,厚葬恐怕花銷不小,當(dāng)真要如此?”
樸真元看她母女二人孤寡,難得摸著良心說話,他不建議在喪葬上大費周章。
“葬,砸鍋賣鐵也要葬,夫君他沒能享一天福,你看他手臂上的疤,那都是為我和女兒剜下的肉。
我想他死后能過得舒坦點,我……我只是……相公!相公!”
至此她已泣不成聲。
“樸莊主,咱們這最高規(guī)格的棺材大約多少錢?”
李棠輕聲問道。
“金絲楠木棺,十兩銀子。”
樸真元回道。
“我是這兒的老板,那所有東西歸根結(jié)底都是我的,沒錯吧?”
“我明白了,給她打個折唄?”
然而李棠搖了搖頭。
“棠公子,這是否……”
樸真元表情為難。
此時李棠開口了,他對牛大旺之妻說道:“牛夫人,我乃本義莊的老板,本義莊最好的金絲楠木棺材,售價為十兩銀子。”
他頓了頓,問道:“十兩銀子,你拿得出來嗎?”
牛大旺之妻沉默了,對于她這樣的普通農(nóng)戶,一年攢下一兩銀子已是極限。
十兩銀子,就是十年。
可她與牛大旺成親總共也才十年,這十年里還要生兒育女,怎么可能攢得下十兩銀子。
“小兄弟們,借嫂子我一筆錢,嫂子以后一定會還給你們?!?p> 她向一旁的村民小伙們保證道,小伙們表示愿意。
“夫人,不必著急借錢,我有一個提議,不知你是否有興趣?”
李棠突然開口道。
“提議?”
“沒錯,負(fù)債總歸不是什么好事,不妨聽聽我的提議?!?p> 牛大旺之妻將信將疑道:“老板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