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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魂玉

第九十三章 杜掌門的收徒方式

鹿魂玉 二十秈米 4172 2022-07-09 15:53:52

  子時一刻,西王峰上各門戶的弟子都已安睡,半夜實在不是用功的好時候,昆侖派也不提倡熬夜苦練,畢竟身體是修行的本錢,身體好了,根基才會穩(wěn)。

  姜流走過安靜的昆侖派,來到西王峰側(cè)面那一處搭建在高出一截的入云峰上的入云臺,今夜月色很好,姜流迎著月光走上層層階梯,雖然高臺上的身影還被階梯擋著,但是他仿佛已經(jīng)能夠望見她了。

  他來之前幾個時辰,把子漁那顆附有伏魔印的藥丸吃了下去,杜瑤光乃一派掌門,能夠執(zhí)掌門派,必然心細如針,他不能憑著兩人互相有著微妙的心思,就認為她對自己沒有一丁點懷疑,以防萬一,他吃了伏魔印,現(xiàn)在他渾身果然如同只會拳腳功夫的凡人一般,一點修為也沒有了。

  杜瑤光一手負著青玉縛于身后,一手化為劍指立于身側(cè),沐浴著潔白的月光,清靈脫俗,如月下亭亭而立的仙子,身旁神圣威嚴的九天玄女像,被她襯得有七八分黯然失色。

  姜流一眼望向她時,有那么一瞬的驚詫失神,三百年前的那一晚,阿琪也是這般沐浴著月光,在亭中時而撫琴時而起舞,當(dāng)時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此女只應(yīng)天上有。

  這一瞬間,杜瑤光的身影和記憶中的身影,重合到一塊兒了,雖然兩人面容不相同,身份不相同,過去也不相同,但總有些時候,姜流會覺得他們有八九分的神似。

  他對著這一清冷的容顏和身姿,心里居然生出幾分暖意來。

  杜瑤光似乎對他總是看著自己發(fā)怔這一點很是不滿,微微挑眉,露出幾分薄怒。

  “昆侖派的衣服還真舒適,他們都說我穿著好看,怎么樣,不唐突吧?”

  杜瑤光冷眼掃過姜流,道:“蒼谷長老說,你目無尊長,言語不正。玄臨長老也說你心氣浮躁,他能力有限,恐教不好你,只有玄慈長老對你評價還算中肯,說你天賦好,悟性高,讓我收你為徒?!?p>  姜流笑著聽杜瑤光訓(xùn)他,心里還有幾分期待,聽她說完,他迫不及待地問道:“那你怎么想呢?”

  杜瑤光緩緩吸了口氣,道:“九百年前,昆侖派祖師在昆侖山脈中誅殺了三百一十八只兇獸,才肅清出來一片風(fēng)水寶地,創(chuàng)立了昆侖派,昆侖山乃上古靈山,覬覦昆侖豐沛瓊?cè)A的靈力之人數(shù)不勝數(shù)?!?p>  她拿出青玉縛,放在姜流眼前,微微催動靈力,青色的冰冷光芒在黑夜下圍繞劍身流轉(zhuǎn)開來。“這把劍,你對它很感興趣。此劍乃是我?guī)煾感摚蕴焱庥袷癁閯Ρ?,上等冰輝石為劍身,在鑄劍爐中熔鑄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渾然天成的神兵,普天之下除了姜焱凌的裂炎涌和凝寒淬,沒有任何一把兵器能相提并論。”

  姜流眼中露出一絲驚訝,他聽說過昆侖山產(chǎn)出的冰輝石,那可是一種極具靈力的礦石,用其所打造的仙家寶貝,大多是隨身佩戴的飾品,以求仙澤,因其產(chǎn)量供不應(yīng)求,十分珍貴,從來沒人聽說過舍得用冰輝石鑄造成兵刃的。

  前任掌門玄虛,到底是有多重視杜瑤光這個徒弟,如此下血本,恐怕比親生女兒都要厚待。

  她將青玉縛輕輕在空中轉(zhuǎn)過一道弧度,立于身側(cè),發(fā)出清脆細微的破空聲?!罢缒憧吹降?,昆侖山山脈中,有著太多被邪魔外道垂涎之物,幾百年來,他們想方設(shè)法奪取這種仙山的精髓,所以,歷代掌門不但要想著如何把昆侖派發(fā)揚光大,還要提防著那些想盜取祖先基業(yè)的惡人?!?p>  杜瑤光,突然話鋒一轉(zhuǎn),眼神徒增鋒利:“那你呢,你是為何而來?”

  “當(dāng)然是為了你咯,你邀請我,我就來了?!苯髅娌桓纳貞?yīng)付著杜瑤光的審問。

  他感覺到,她開始露出對他的不信任了,幸好他把那顆藥丸吃了下去,正中下懷。

  “你真的是為我而來,為我而走?那你知道,我最厭惡哪種人嗎?”杜瑤光腳下的灰塵突然蕩開,劍式一起,劍刃和她最后那句話一齊被送了出去。

  “我最討厭盯著我看,還輕視我的人——!”

  姜流心里早有準備,憑著他過人的戰(zhàn)斗素養(yǎng),他左閃右躲,杜瑤光連著刺向他臉頰跟肩膀的七劍全部刺偏,最后那一劍距離姜流的肩膀不過半寸的距離,差點就把他的白衣劃破,最后一劍刺偏后,她牛專劍鋒橫掃他的脖子,被他仰面躲過,一劍就把他額前一縷頭發(fā)削下來了。

  他退后兩步,剛直起身子,胸口挨了杜瑤光一腳,還未喘口氣,趕忙騰空躍起,一個空翻躲過她掃向自己腿部的劍鋒。

  這才是昆侖派的撥云寫月劍法。

  這套劍法在瑤歆手上和杜瑤光手上,完全就是兩種招式!他收回評價昆侖派劍法是花拳繡腿的說法,看來不是撥云寫月劍法的問題,是人的問題。

  姜流此時功力全失,哪里敢正面接這位仙門論劍第一名一招半式,蹬著入云臺四周的石臺上躥下跳,杜瑤光窮追不舍,接連數(shù)劍削下來不少石臺上的邊角,好似姜流是她殺父仇人一般。

  誒?好像還真是?

  姜流被杜瑤光追上,一劍從他左肩掠過,他躲閃及時,下意識抓住了杜瑤光的手腕,同時也是本能地用力一掰,他聽到了骨骼咔咔作響的聲音,但他功力全失,如何能如往日那般折斷他人手腕,他看著杜瑤光眼中射出更多怒意,一掌打向他胸口,姜流憑著本能反應(yīng)和她對掌,結(jié)果右胳膊差點被震斷了,整個人飛了出去。

  他這幾招完全是憑著多年的戰(zhàn)斗意識接下的,結(jié)果就體現(xiàn)出來功力全失它的一個不好的地方了。

  蒙混過關(guān)可以,保命不行。

  姜流撞上了身后的石臺,杜瑤光一腳踩在他胸膛,怒道:“剛才那幾招,絕非一個鐵匠能使出的!說,你和姜焱凌那魔頭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有毛病吧!我姓姜我也有錯?!”姜流大聲抱怨道,換來的卻是杜瑤光踩得更用力了,他咬著牙,大聲喊道:“不周山下原本有一姜家村,三百年前毀于戰(zhàn)亂,現(xiàn)在御龍關(guān)內(nèi)有很多人都姓姜,你不知道嗎?。俊?p>  他說的有理有據(jù),中氣十足,杜瑤光稍微皺眉思考了一下,他便立馬抓住機會,抓住杜瑤光的腳踝,一把將她甩了出去。

  杜瑤光在九天玄女像上蹬了一下,立刻又飛向姜流,她本來也沒用多少功力,若是像斬殺戊虛王那般,姜流早就一命嗚呼了。

  姜流側(cè)身躲過一劍,杜瑤光從他身旁飛過,卻又很快回身踢了他一腳,他的身體素質(zhì)雖然好,但是在沒有修為的前提下,在這些仙門頂級戰(zhàn)力面前還是不夠看的。

  “被沉淵谷那塊玉石吸收的兇煞之氣,是你身上的吧?”

  “什么……?”姜流忙著躲杜瑤光的劍刃,突然被這么一問,一失神的功夫,便露出了破綻。

  杜瑤光劍鋒蹭著他的腰刺出,橫著一拍,劍身將姜流拍退了幾步,接著飛身一劍刺向他胸口,他略微一躲,劍鋒還是劃破了他的左肩,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他左肩上那個被夜叉射傷的傷疤,也暴露在了外面。

  姜流突然怒從中起,下一劍,他不閃不避,直接用雙手抓住了劍鋒,哪怕他的手頓時就鮮血淋漓,他也未曾松手。

  他的眼神,憤怒不羈,盯著這個曾在月下和他互相交心的女子——他有多久沒和其他人交心了呢?為何這樣一個人,反過來卻要殺他?

  “御龍關(guān)鄰近不周山,很多百姓都是日夜吸收著不周山的陰戾之氣,你若不信,大可去找?guī)讉€御龍關(guān)百姓,親自查證!”姜流不再回避她的審問,而是態(tài)度強硬地說出答案。

  他殺過很多仙門人,殺過杜瑤光的師父,但他從未想害過杜瑤光,也從來沒想過要滅了昆侖,昆侖山是阿琪的家,三百年來他一直對昆侖派手下留情,只要昆侖派不出手,他也從不進犯。

  他對昆侖派問心無愧,為何要躲?!

  杜瑤光神色稍微緩和,姜流的鐵匠鋪就在御龍關(guān)西北門口,極為靠近不周山,且她這許多招過后,能試出姜流并沒有修為在身,只是有些拳腳。

  但是,他身上疑點還是很多。

  “在御龍關(guān)那一晚,以及戊虛國那日,你兩次出手,都是在我腰腹上的氣海穴受到威脅之時,你是否熟知我仙門五靈歸宗心法的法則,知道我仙門人的大致弱點與何處?”

  姜流自是極度不服,厲聲道:“怎么?你的仙門道友救你便是路見不平,匡扶正道。我救你便是心懷鬼胎,探查底細?哪來的道理!”

  “我曾經(jīng)在御龍關(guān)呆的好好的,外出行走做鐵器的生意,一幫紫衣人自稱仙門中人,察覺我體內(nèi)戾氣重,懷疑我是妖物或者半魔,一言不合就要取我性命,我雖僥幸逃生,但已傷了經(jīng)脈,再也無法修煉了?!?p>  紫衣人?仙門之中,靈山派的服飾是紫衣,難道姜流那日到靈山洞府,竟是尋仇去了?可靈山派自被姜焱凌毀了基業(yè)之后,行蹤飄忽不定,姜流定是找不到當(dāng)年要殺他的弟子的。

  被姜流那么一說,杜瑤光懷疑自己是不是疑心太重,錯怪好人了。

  “我選擇不了我的出身,我的家鄉(xiāng),我被當(dāng)做惡人,我不在乎,但是杜瑤光你回答我,我可曾害過你半分?!”姜流直視著杜瑤光的眼睛,此時雖然她已收了些劍刃上的力道,但姜流還是死死抓著。

  那鮮血,順著青玉縛的劍鋒,和他白色的衣袖往下流。

  外人對他如何惡語相向,他不在乎,但是他不能接受杜瑤光也認為他是惡人,難道御龍關(guān)那一晚她說他是好人的話,只是為了利用他才隨口敷衍的嗎?

  “你既然無法修煉,為何還要上昆侖山?”杜瑤光問道。

  “我受損的是心脈,需要修煉一門至陰至寒的水靈心法養(yǎng)護?!?p>  “那你自初次助我之時,便在打我武功心法的主意咯?”

  “明明是你對我說我是個好人,讓我有了選擇向善的權(quán)利,合著是想把我騙上山來殺?何必呢?杜掌門?”

  杜瑤光垂下眼簾,感覺剛才那句話過于傷人了。

  明明自己也很想讓他來昆侖的。

  兩人之間的信任,終究是被自己的疑心給砍得鮮血淋漓。姜流那雙流血的雙手,依舊還抓著劍刃不放,就像他對抗著世俗規(guī)矩的不忿,當(dāng)日被靈山派人圍攻時,也是這般毫不退讓吧?

  她的心突然生出了痛感。

  姜流突然松開了劍刃,杜瑤光還未完全卸力,眼神大驚,急忙偏開幾分,刺入了他靠著的石臺中。

  “世間本無那么多惡人,杜瑤光,你把劍柄遞給他他便是善,你用劍刃對著他他就是惡,一念之間的東西,被你們仙門人傳得這樣黑白分明,哼……你和他們也沒什么不同。”

  姜流撇下這句話,扭頭便要走了,杜瑤光心里清楚,兩人之間生了刺,這次一走,他就是真的走了。

  她依著本能追了上前,玉手挽住了他被鮮血涂滿的手腕,也在試著安撫一頭難以馴服的不羈的野獸。

  他的手腕似乎被他的怒火烘得很燙,杜瑤光抓得很緊,不給他掙脫的機會,她也摸到了他的脈搏,他沒有撒謊——他的心脈確實受損了,受損到了如果練功,就很容易走火入魔的程度。

  她暗暗吃驚,心脈是人最重要的經(jīng)脈,如若受損,是會經(jīng)常心智失常,出現(xiàn)幻覺,是非不分的,并不是只有修煉才會走火入魔,他心脈受損,卻還令神智保持正常,這是何等堅定的意志。

  是否在夜深人靜之時,他也會偷偷在沒人的地方發(fā)著瘋,卻生怕傷著無辜的人。

  “對不起?!边@句道歉,杜瑤光脫口而出。

  姜流詫異地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那對明媚的丹鳳眼,目光瀲滟,靈動誘人。

  “你受了這么久的惡語和指摘,很辛苦吧?”

  姜流鼻子一酸,趕忙偏過頭,眼睛一下便紅了,他萬萬沒想到,杜瑤光溫柔起來,竟把他的委屈一下全翻了出來。

  那可是他用暴力和死亡埋藏了幾百年的軟弱。

  “我會教好你,養(yǎng)好你的心脈,你只要在我昆侖一天,再沒有人會用你的身世來惡意揣測你?!?p>  “你既然選了向善這條路,就不要離開了?!?p>  兩人在月下久久對視,無言,卻也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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