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宿命（第一卷，完）

　　封面印著猩紅貓爪的被遺忘者之書飄起，以馬上就要崩潰的氣勢快速翻動。

　　嘩啦啦……

　　被一雙雙干枯的手掌從遺忘者之書的書頁中探出，拽住了陷入癲狂的信徒，向回用力拉扯。

　　“呃！啊啊……”

　　第一個無面信徒在無意識下被輕易拖進書中，接著很快就從其中傳出了滲人的咀嚼聲。

　　咔嚓咔嚓……

　　雖然從氣勢上完全比不上無面信徒，但從詭異程度上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嗝。

　　書中傳出了滿意的飽嗝，被遺忘者之書似乎也受了刺激，在這刻出現(xiàn)了變化。

　　封面貓爪變成了一只猩紅的豎瞳，直勾勾盯著黑色的典籍。

　　滿是貪婪。

　　暴亂的數(shù)百手臂像是觸手蔓延，兇猛抓向了剩余的信徒。

　　?。?！

　　感受到了深沉的惡意，漆黑的典籍震蕩一下。

　　控制典籍的存在異常果斷，當即抽離了意識，帶著它迅速隱匿不見。

　　只是一瞬間，被腐化混亂的無面信徒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

　　如同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

　　只有震驚的老人承受著反噬的痛苦，再次噴出一口鮮血。

　　“看吧，這就是你期望的神靈?！?p>　　“當察覺到一點消耗祂力量的危機，就選擇放棄你的神靈?！?p>　　“祂都不愿意為了你消耗這點力量，又怎么會完成那個不切實際的儀式呢？”

　　寧封邊說著，邊向著李天都走去，漸漸加速，奔跑，最后沖刺起來！

　　“承認吧，你只是被騙了！”

　　“你的神，從來都是在欺騙你?！?p>　　神，欺騙了我？

　　前所未有的虛弱，但李天都這一刻的迷茫卻超過了對處境慌亂。

　　將所有的力量和生命都獻出，但最后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jié)局。

　　他的信仰再一次受到了沖擊。

　　“咳！”

　　喉嚨被緊緊箍住，來不及抵抗的墮天使被直接按到了墻上，震出滿墻的裂紋。

　　明明同樣虛弱無比，但寧封的精神狀態(tài)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結(jié)束這一切吧?！?p>　　舉起李天都，寧封振翅，帶著他向著教堂的穹頂沖去！

　　轟！

　　由精神力構(gòu)成的教堂囚籠被直接破碎，兩人沖出了穹頂。

　　時間到了破曉前的最后時刻，漫天的星辰逐漸隱去，兩道身影在空間撕扯。

　　更因為之前的沖擊，迷茫中的李天都都沒有還手幾次。

　　咔。

　　撕拉。

　　鮮血從空中落下，寧封無情地將羽翼快速折斷，撕扯，丟下。

　　失衡的二人從空中落下，重重摔在了教堂的屋頂之上。

　　哐！

　　“咳！”

　　喉嚨里有鮮血堵塞，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墮天使用渾濁的眼瞳望向星空。

　　如果對我的寵愛都是虛假，那……那些許諾全是謊言嗎？

　　他們，真的回不來了嗎？

　　噠。

　　腳步聲靠近，帶著滿身的鮮血，寧封拖著一柄鮮血長劍緩步走來。

　　不過似乎鮮血不足，構(gòu)建出的長劍看上去稀薄甚至透明。

　　低頭看著像個虛弱而昏聵的老人般的墮天使，寧封沒有繼續(xù)出手。

　　無論寧封是否出手，將一切都獻出的李天都，撐不過這個晚上了。

　　作為造成這一結(jié)果很大一部分原因的寧封卻沒有愧疚。

　　行善者得善終，行惡者得惡報。

　　現(xiàn)在的局面不如說是李天都咎由自取。

　　“無論你此刻是否感到后悔，我只覺得悲哀?！?p>　　“你有什么遺言嗎？”

　　……遺言？

　　這句話刺激到了李天都，他的意識終于回到了現(xiàn)實。

　　當絕望中找到的寄托再次被背叛，那這濃烈的情感會轉(zhuǎn)變成什么？

　　是仇恨。

　　掙扎著坐起，李天都沖著模糊的身影沙啞嘶吼：

　　“關(guān)于宿命，有件事，你們不知道！”

　　“咳咳……神靈！”

　　“神靈們，就要咳……復(fù)蘇了。”

　　安靜下來，寧封看著他此刻眼中的依舊殘存著對未來的恐懼，不知為何感覺有些意興闌珊。

　　曾經(jīng)的英雄啊……

　　嘆了口氣，他停在李天都的身前，打斷道：

　　“不，我知道的，從一開始就知道的。”

　　你最后要說的，就只有這些了嗎？

　　算了……就這樣吧。

　　寧封對著癱坐在地上的李天都搖搖頭，將稀薄的幾乎難以成型的血劍高高舉起。

　　“你知道？”

　　因為這個答案而愣住，李天都抬起頭，下意識問道：

　　“如果……前方只有無止境的黑暗和絕望，你能堅持的下去嗎？”

　　他的眼中看不真切，像是在問寧封，又像是在問曾經(jīng)的自己。

　　然后，他得到了答案。

　　坦誠的，不加掩飾的回答。

　　“我不知道，我也沒辦法保證?！?p>　　寧封對自己的未來抱有期望，但也擔(dān)心意外的發(fā)生，不會輕易發(fā)誓。

　　不過，他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但很清楚自己一定不會去做什么。

　　“但是我肯定是不會像你這樣，恐懼到連自己的靈魂都出賣?！?p>　　因為未知和恐懼，曾經(jīng)的英雄向敵人低下了頭顱，將武器對準了戰(zhàn)友。

　　屠龍的勇者最終成了惡龍。

　　悲傷的循環(huán)，痛苦的輪回。

　　但現(xiàn)在，新的勇者決定斬斷這宿命。

　　他發(fā)誓不會走上那條道路。

　　寧封說：

　　“我會去面對?！?p>　　“即使前面的道路滿是荊棘?！?p>　　即使那會通往死亡。

　　他不會溫和地走進那良夜。

　　他要如同風(fēng)暴一般前進。

　　怒斥著光明的消逝！

　　回光返照般，渾濁的眼眸亮起，李天都看清了眼前已經(jīng)下定決心的青年。

　　仔細打量，眼前青年終于和記憶中愛哭的孩童終于重合。

　　墮入深淵的老人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感慨說：

　　“你長大了?！?p>　　?。?！

　　呼吸一窒，但是寧封很快恢復(fù)了平靜，閉上了眼睛。

　　不要在最后，用這樣的語氣和目光說這種話啊。

　　很犯規(guī)的。

　　我的心中也是會有迷茫的啊。

　　雖然，只有一點點。

　　這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

　　睜開眼睛，寧封低下頭，沖著李天都輕聲道：

　　“晚安。”

　　再見，我的懦弱。

　　長劍毫無遲疑地揮下，寧封親手斬斷了心中最后的枷鎖。

　　咚。

　　墮天使噴出的鮮血灑落到臉頰，但這一次寧封并沒有感到興奮，甚至連大戰(zhàn)勝利之后的激動都沒有。

　　憤怒消散，此刻在他心中充斥的，只有空虛。

　　神靈、墮天使、背叛、弒親……

　　所有的這一切都令他疲憊。

　　“終于，結(jié)束了……”

　　血劍破碎，最后的力量耗盡，寧封再也無法維持惡魔化的形態(tài)，恢復(fù)成了人類的模樣。

　　支撐著身體的力量消散，無力感席卷而來，讓寧封趔趄了兩下。

　　但他最后勉強站住，晃動著不肯倒下。

　　淡淡光暈映紅了海天相交的天際。

　　漫長的黑夜終于迎來了尾聲。

　　無人的海崖上，疲憊身影佇立在教堂的頂端，凝望著海際，等待著晨曦撕裂黑暗。

　　想著那令老人絕望的未來，寧封搖搖頭，低聲自語：

　　“那不可能是我的宿命?！?p>　　我唾棄那宿命。

　　但在第一縷光從天邊乍破前，有另一束光率先劃破了黑夜。

　　璀璨的光芒乍現(xiàn)！

　　從那渾身浴血卻不肯倒下的身影的背后。

　　一對泛著金屬光澤的銀色羽翼……

　　猛然展開！

　　【精神譜系·天使】

　　【審判者】

　?。ǖ谝痪恚蹲呷肽橇家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