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寒冷的山洞。
隱冷的寒風(fēng),一如既往的死寂。
一個蠕動的生物在積雪中扒著,往嘴里慢慢送進,**地嚼著。腰間的殘刀,破,但仍閃著冰冷的寒光。那目光,仍是如狼般兇狠無情,那神情,仍是似刀刃般冷冽。他吃完,盤膝坐好,閉上眼睛??諝庠谶@一刻沉寂。
這里仿佛沒有生命的氣息。
這里已經(jīng)被人遺忘。
這里終將成為祭奠的墳?zāi)埂?p> 逝去的,無論曾經(jīng)多么輝煌,都將化為歲月的塵埃。
他,靜靜地坐在那里,虛弱地緊閉雙眼,等待著命運,等待著死亡,等待著結(jié)束。
雪地里星星點點的血跡已經(jīng)凝固,只留下暗紅的一片。傷口也已經(jīng)腐爛,干涸的身體再也流不出一滴血,只能任蛆任意地啃食著。痛于他從來都是毫不存在的,所以,他感受不到疼痛,甚至,他也感受不到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叫勿心,永遠(yuǎn)一身破衣披散著黑發(fā)腰纏黑色殘刀的劍客,或者也可以說是殺手。那彎刀破破爛爛,曾沾滿渺視它的人的血。
“如果你完不成任務(wù),那你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呢,勿心?”那個女人曾那樣對他說道。
她說“從現(xiàn)在起,你叫勿心,我只要你幫我殺一個人,辦完后你就再也不欠我什么了,你有你全部的自由?!彼运形鹦?,沒有心的殺手。
“勿心,我知道你會成功的。要知道你是比狼還狠的,是誰都無法在你的刀下活下來的,我說的對吧?”那時,她蹲在他對面,眼里帶著調(diào)皮的笑,認(rèn)真地對他說。
寒風(fēng)繼續(xù)。
沉寂延續(xù)。
他靜靜地坐著,沒有疼痛,沒有心情。
突然,風(fēng)灌了進來。一股柔香在山洞里滿溢。
許久。
“你打算就這樣等死嗎?”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說道。
聲音在山洞里空蕩地回旋,沒有人回答。
“你失敗了。我想你已經(jīng)知道了?!币粋€女子站在那靜坐慢慢淡盡氣息的人面前,她沒有蒙面紗,著裝妖嬈艷麗,面容如六月桃花般美麗。她俯視著他,看他沒有回答的打算,開始環(huán)視周圍?!拔鹦模阕≡谶@樣的地方,每日忍受著寒風(fēng)”她踢了踢地上剩下的土豆“吃著連乞丐都不會吃的食物。你僅憑耐力和絕情絕愛來練劍,成為了天下第一的劍客,無人能敵的劍客??墒?,現(xiàn)在,你就要死了,勿心。在這個地方死去,沒有一個人會知道,慢慢的,所有人都會忘了你,你只能在這里被雪風(fēng)蝕,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那人仿佛已經(jīng)死去,仍然毫無聲息。
“我明月宮的第一殺手,難道就這樣被一個柔弱的女人殺死了嗎?”她的目光停在地上的人身上。
山洞里靜的只有風(fēng)呼嘯的聲音。
那個女人縮了縮身子,拉緊身上單薄的衣服“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你竟然在這里過了那么久?!?p> 那人靜坐著,低著頭。
“難道已經(jīng)死了?”女子皺著眉頭,蹲下摸那人的氣息,手指還未觸上就被一只指骨嶙峋的手抓住,那手上的冰冷讓她不覺打了一個冷戰(zhàn),急忙縮了回來。
“你還沒有死?”女子驚異說道。
那人睜開眼睛,低頭望著雪地,并沒有理她。
“勿心,你想活命嗎?”
沒有回答。
“勿心,你不想報仇嗎?那個想要殺了你的人,你不想殺了他嗎?”
還是沒有人回答。
“你的任務(wù)還沒有完成,勿心。”
他仍冷寂地看著晶瑩的雪地,身上的溫度慢慢散去。
“或許,哪里還有人等待著你?!迸訜o意識地說著。
他突然抬起頭。
女子覺得看到了希望,繼續(xù)說道“留下一條命怎么樣?我會救你,被所有人都拋棄的你,我會救?!迸佑挚戳怂谎邸暗?,我有一個條件,永遠(yuǎn)不要背叛我,永遠(yuǎn)不能對抗我?!?p> 勿心終于開口,他的聲音微弱的像一根針落下去的聲音,但女子還是豎起耳朵靜心地聽“宮主,可否告訴我,為何要救我?”
“我是想過要放棄你,我是放棄了你??墒?,現(xiàn)在明月宮需要你,所以,你必須活著。勿心,你知道嗎?在你受傷的這段時間,三劍堡為了對付你已經(jīng)從東瀛請來了一個人,聽說,他是東瀛打敗所有人的劍客。”
勿心沒有說話。
“我為你找到一個最值得比試的對手,一個可以好好練刀的對手,你是不是應(yīng)該感激我?”劉清雙看著勿心,慢慢說道“你要答應(yīng)我,成為我的人,替我打敗那個人,替我打敗所有反對我的人?!?p> 勿心始終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他靜靜地坐在那里。
劉清雙知道他已經(jīng)默認(rèn)了,她不知道這個人到底要什么,但是她知道他要的是她給得起的,他要的從來都不會太多。
走時。劉清雙對勿心說“我會讓人給你送來食物和水,藥,我會讓人去找?!弊叩缴蕉辞埃吹侥抢镬o靜站立的人,她停了一下“清兒,我們走吧?!?p> 洞前站著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兒,他懷劍而立,冷漠而無情,絕不是這個年紀(jì)該有的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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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劍堡。
“明月宮主是個男人!”
“明月宮主是個男人?你怎么知道?”
“我見到了明月宮主!”
“如何而知?”雷烈志坐在桌子邊,沉沉問道。
“他佩戴著水晶玉佩。”
“你,親眼看到了?”
“是,我看到了。”松東峰說的很沉悶,似乎心里隱藏了很多事情。
“他是誰?”雷烈志慢慢說道。
松東峰沒有馬上回答,他轉(zhuǎn)過身,看窗外的黑暗,聽著呼嘯的風(fēng)。終于下定了決心,他回過頭來,暗沉的聲音傳來“吳風(fēng)。”
他們,本該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他曾決定把他當(dāng)做他這輩子最好的朋友,可是有人不在乎。
“他知道嗎?”
“他,或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但是,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關(guān)系?”松東峰雙眼冷冽,似劍一樣冷,所用曾暖化過這冰的暖氣已經(jīng)消散,反而留下了永遠(yuǎn)也消融不了的寒氣。他的手,緊握著腰間的劍,望著窗外的黑幕。
雷烈志嘆了口氣“沒想到,他騙了你,也騙了我們?!彼戳艘谎鬯蓶|峰的背影,他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感受,畢竟他也曾經(jīng)有過那些人,他能夠理解?!澳愦蛩阍趺崔k?如果你不想?yún)⑴c到這件事情中,我不會強迫你,我理解你的感受?!?p> 松東峰轉(zhuǎn)過身“我不需要理解。這件事情,堡主不要干涉,我會解決。人,是我?guī)淼?,我會給堡主一個交待?!?p> “我相信你!”
他走到門前,突然又想起什么,轉(zhuǎn)過臉“紫云劍終于出現(xiàn)了?!?p> 雷烈志震驚道,突然站了起來,面如死灰“在哪里?”
“月仙人月無痕的手里?!?p> “果然,李弦,他還沒有死?!崩琢抑緭u晃了一下,扶住了桌子才穩(wěn)住。
“您沒事兒吧?”松東峰感到有些奇怪,走過來。
雷烈志擺擺手“你去辦你的事情吧。這件事情,我再好好想想。不過,月仙人一直鮮少露面,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
“前段時間,不知為何,月仙人開始頻繁露面,而且一點都不隱藏甚至大張旗鼓地到處奔走。所以,我們才找到了紫云劍?!?p> 雷烈志沉思著“為何他一改往日的作風(fēng)?是為了什么,有什么目的?”
松東峰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我查到他和一個人有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p> “誰?”
“吳風(fēng)是月無痕的師兄,他們的師傅,是白頭翁?!?p> “難怪,難怪!”雷烈志喃喃自語。
松東峰走了。
雷烈志一個人坐在桌子前,眉頭緊皺。
吳風(fēng)帶著水晶玉佩,所以他是柳明月的兒子,也是明月宮的宮主。他曾經(jīng)懷疑過,只是那是突然冒出的想法,沒想到卻真是這樣。而他的師弟,是月仙人,是三劍的后人,原來他就是李弦,原來他真的沒有死。那場大火,燒死了所有人,卻唯獨留下了他。那么他到底要干什么呢?吳風(fēng)是在幫著他的。這就是白頭翁的那兩個弟子,很出色的弟子。果然,這一切都與白頭翁有關(guān),十幾年前是這樣,現(xiàn)在也是這樣,這次他絕對會讓他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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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香肆虐,暖風(fēng)襲襲。
紗簾拂動,余光撒落。
好一個風(fēng)情無限好的暮春。
纖纖玉指似銀蔥,指寇殷紅映紅唇。薄紗輕掩,嫩肌若隱若現(xiàn),潔白如雪。紫云繞彎柳,不禁朝來風(fēng)。長長黑瀑倒流水,一枚綠簪隔斷波。
這樣的妖艷女子,誰人不心動?
就是女人,也不免多看幾眼。
吳風(fēng)看向女子身后站著的人,面容愁思。
那身后,懷劍而抱,面無表情的,是慕容清。
他在后悔,當(dāng)初不應(yīng)該把他帶到明月宮。
這世上又多了一個,背負(fù)仇恨,一生復(fù)仇的可憐人。
而慕容清,始終看著的,是坐在他前面的劉清雙,那個明月宮的主人。
劉清雙撫著頭發(fā),悠閑說道:他還不能死,明月宮要救活他。她已經(jīng)把意思說了很多遍了。
吳風(fēng)收回目光,看向了劉清雙:他中的是以前宮主柳明月留在明月宮的毒,本來以為只用于外人,沒想到今天卻下在了明月宮的人身上。除了柳明月,已經(jīng)沒有人可以解。
是啊,柳明月最諳藥術(shù),所以明月宮最諳藥術(shù),明月宮的女子才能容顏不老,明月宮的女子才能用毒無解。
劉清雙輕撫了下眉:吳公子可以找月仙人幫忙嗎?
吳風(fēng)皺下眉頭:我?guī)煹?,雖然在江湖上留有名號,但卻是從來不參與其中。我也不想把他牽扯進來。
劉清雙笑了:如果不知道你的為人,我肯定以為你在騙我??峙履闱靶┤兆用Γ€不知道發(fā)生的事情吧。差不多一個月前,月仙人突然開始頻頻露面,而且每次都出現(xiàn)在繁華街市,他就是想要隱藏也沒有辦法了,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吧。
吳風(fēng)吃了一驚,心里暗暗冷了下來。他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所以不知道最近發(fā)生的事情。
劉清雙看到吳風(fēng)那煩惱的表情,放緩語氣,開玩笑地說:當(dāng)初可是你把勿心帶進明月宮的,你現(xiàn)在見死不救,是不是太無情了?
吳風(fēng)終于開口:只有一個人能救他。
劉清雙: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