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個老太不是人
介休地處山西中南部,與平遙臨近,又因背靠汾水,自古以來乃是晉商云集之所。
四月二十五,天氣晴朗,萬里無云。
巳時時分,介休北門進來一行人。
領(lǐng)頭是幾頂華貴的轎子,接著是幾人吹著嗩吶,敲著鑼,再后面則是十幾人抬著一個個大箱子,箱子上綁著紅綢,十分喜慶。
箱子還都是敞開著,綾羅綢緞,珠寶玉器一有盡有,看到行人直咽口水。
路邊小攤的一位客人問道:“小二,這莫非是哪家娶親不成,真是好生富貴。”
小二與有榮焉的說道:“客官您是外地人吧?”
客人回道:“鄙人從京城而來?!?p> 小二道:“客官有所不知,今天是咱們介休第一豪商范家家主母親的七十大壽,這些都給他們家送壽禮的?!?p> “范家老太太做壽,做壽好啊?!?p> 客人的語氣十分耐人尋味。
。。。。。。
范家大院是標準的晉南建筑,門樓巍峨,高墻深院,無不彰顯主家的氣派。
只見今日門樓外掛滿了紅燈籠,屋檐挑斗上布置了錦帛紅綢。
老太太大壽,全府喜慶,大門口伺候的三五個門子也是喜氣洋洋,壽宴過后,他們也少不了一頓酒肉。
這時,門口來了一行人,領(lǐng)頭的正是朱思明。
此時,朱思明早就換了一身行頭,玉冠錦袍,確是氣度不凡,一眼看去就不是一般人。
門口迎賓的管事不敢怠慢,連忙迎上去。
“見過這位爺,小的給您見禮了?!?p> “我們爺從從京城來給范老太太賀壽,還不趕緊叫范永斗出來迎接。”
方正化面露不屑,語氣十分傲慢。
管事見來人口氣不小,不敢怠慢,一面引著來人進去,一面指使下人進入稟報。
此時,大院內(nèi)高朋滿座,酒宴正酣,數(shù)十個身著新裝的侍女奴婢伺候著。
大廳正中掛著一副一人多高的壽字,全都用指頭大小的珍珠鑲嵌而成,少說也有上千顆,端的是高端大氣上檔次。
范永斗,晉商八大家之首,外人多尊稱為范大先生。
壽宴首席正喝得熱鬧,這位范大先生熱情的陪著幾位貴客飲酒說話。
范府大管家范守禮提著衣擺,輕手輕腳,快步走到范永斗身邊,小聲說道:
“老爺,外邊來了幾個京城的貴客,說是來給老太太賀壽?!?p> 范永斗臉生疑色,心中嘀咕,“京城的?何人呢?”
桌上幾人一聽,紛紛贊道:“范大先生果然是交游廣闊,連京城的人都不遠千里前來賀壽?!?p> “哪里哪里,都是朋友給面子。”范永斗也覺顏面有光,抱拳道:“范某失陪一下,恕罪恕罪?!?p> “范大先生自便就是?!?p> 范永斗帶著管家快步迎了出去,這時朱思明等人已經(jīng)到了正堂。
見這一行人氣度不凡,范家的客人們也無心酒宴,做起了看客。
范永斗卻眉頭微皺,心中有些驚疑不定,眼前這些人面生得很。
然而縱橫商場數(shù)十年,他的眼光絕對是一等一,絕不是下人能比,眼前這些人絕對是非富即貴。
來者是客,范永斗還是一臉熱情的迎了上去,大笑道:“貴客臨門,范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p> 朱思明也是笑道:“范老板言重了,敝人朱思明,不請自來,打擾之處還請海涵?!?p> 見朱思明禮數(shù)周到,范永斗忙道:“朱公子到來蓬蓽生輝,何來打擾之說,請進,請進?!?p> 說完,就要請朱思明入席。
“不急不急,朱某來得匆忙,未曾準備什么像樣的壽禮,只能親筆寫了一副對聯(lián)送給范老板,還請莫要嫌棄才是?!?p> 朱思明暗笑,自己是來砸場子的,入席是什么鬼。
隨即示意身邊的方以智。
方以智會意的上前,略帶傲氣的說道:“范老板有所不知,全京城也沒幾個人有資格得到我家公子的書法。”
用對聯(lián)做壽禮也不算新鮮事,但范永斗還是頭一次,只不過這人口氣這么大,不免有些驚疑不定。
終究是幾十年的商場老狐貍,忙道:“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方以智身后走出二人,將一個卷軸慢慢展開,幾個蒼勁的大字露出。
方以智輕咳一聲,念道:“這個老太不是人?!?p> “切,拾人牙慧?!迸赃呌袀€看熱鬧的青年不屑道。
方以智瞟了一眼,繼續(xù)道:“九幽冤魂出鬼門?!?p> “大膽。”
方以智話音剛落,大管家便怒不可遏的呵斥。
方以智不為所動,繼續(xù)念道:“生個兒子是個賊,狼心狗肺做漢奸。”
周圍看熱鬧的客人第一句或許聽得不是很清,只是隱約不是好話,這第二句可是清楚明白,紛紛大怒,指責謾罵。
至于范永斗,自然是臉色鐵青,這哪是來賀壽,這特么是來砸場子的。
他范永斗養(yǎng)尊處優(yōu)幾十年,走到哪兒誰不尊稱一句范大先生,被人指著鼻子罵娘還是頭一次。
若不是今日老母大壽,他范某人定叫他血濺五步。
只是眾多貴客在,繼續(xù)糾纏,甚至血濺當場,丟臉的還是他范某人。
而且他有些摸不準朱思明的來路。
不過這老小子的確有些道行,勉強堆起一絲笑意,對朱思明拱了拱手。
“朱公子,若是跟范家有何誤會,不如擺下酒宴,彼此說開,也免得傷了和氣?!?p> 朱思明不禁鼓掌而笑,“好一個范大先生,好奇度,好城府,無愧晉商八大家之首。”
“年輕人,難得范大先生大度,本官勸你還是磕頭道歉,免得難以收場?!?p> 說話這人有幾分官氣,正是首席上的貴客之一,之前聽到方以智的句子,于是走了過來。
“大膽,居然敢跟我家老爺如此說話?!?p> 朱思明身邊一人怒喝一聲,隨即“淦”的一聲刀鞘半出。
這人正是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李少安,也是李若璉的兒子。
“猖狂,本將看何人敢在范府撒野?!闭f話這人面相粗豪,滿嘴酒氣,匪氣十足。
呵,又是一個出頭鳥,聽起來還是一個將軍。
朱思明嗤笑一聲,道:“你們是那根蔥?”
不需二人說話,范永斗指著先前那人,傲然道:“這是本縣父母官史大人?!?p> 又指著另一人,道:“這位是汾州守備胡將軍?!?p> “父母官,守備,好,你們真好。”
朱思明冷笑一聲,繼續(xù)道:“汝等在次大擺筵席,難道就沒有發(fā)現(xiàn),這范家內(nèi)外擠滿了陰氣深深的冤魂,你們的菜里、酒里全是鮮血淋漓的人肉?!?p> 好家伙,大白天講鬼故事,不過還真有些人嚇出一身冷汗,估計沒少做惡事。
“荒謬,”
一直鎮(zhèn)定自若的范大先生終于忍無可忍了。
“朱公子,我范家向來以仁義為本,修橋補路,造福桑梓,百姓交口稱頌。
你卻一而再再而三,血口噴人,莫非真以為我范永斗軟弱可欺不成?!?p> 姓胡的守備斜眼一笑,陰惻惻的說道:“史大人,本將看這些人就是闖賊的奸細,還是抓回去好好審訊審訊。”
“這位胡守備,飯可以亂吃,話卻不可以亂說,說錯話可是會死人的?!?p> 方正化跟看死人一般看著胡、史二人。
“你!”
胡守備怒不可遏,若非手上沒有刀,否則定要上前砍了這人。
此時,范永斗卻冷笑道:“既然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老夫了。”
說話間,幾十個家丁手持棍棒,已經(jīng)圍了上來。
原來,剛剛說話的時候,大管家范守禮暗自去搖了人。無論如何都要收拾了朱思明等人。
李少安等人也拔出刀劍將朱思明護在中間。
眼見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忽然一個家丁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
“老爺,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