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來自對岸的消息
就在清平縣主出生第三日,一艘福建的走私武裝商船駛?cè)肓苏裏峄鸪爝M(jìn)行擴(kuò)建的打狗港。
“三哥,這里就是鄭逆的港口???看著挺不錯啊。”
年紀(jì)不過十六七的張四康一臉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打狗港。
“噤聲,把帽子帶好了,不要露了辮子?!?p> 被稱作三哥的中年男子滿臉嚴(yán)肅地叮囑道。
張四康撇撇嘴,擦了擦自己腦門的汗,這么熱的天氣還要帶帽子,讓年輕的小伙子心中憤憤不滿。
“要我說,就算露了辮子能怎么,這鄭氏可放出去話了,除了荷蘭人外,其余各國都能購買東寧糖,包括咱大清,用什么三級會員什么的,一條船可以買一千斤東寧糖呢。”
三哥一臉無奈地看著張四康,“你這小子就是年輕,他們說什么就信什么嗎,現(xiàn)在瓊州可打著仗呢,還是讓船上的朝鮮人出面安全,別說話了,鄭氏的水師來了?!?p> 一艘比走私船高大許多的鄭氏鳥船正快速向這邊駛來,逐漸轉(zhuǎn)向,最終保持與走私船齊平行駛。
這是駐守在打狗港的明鄭寧海鎮(zhèn)水師。
鄭氏戰(zhàn)船桅桿瞭望處,一名水師士兵急速地打出旗語,要求對方停船接受檢查。
面對著鄭氏水師側(cè)舷露出的密集炮口,走私船很識時務(wù)地停了下來。
張四康緊張地看著對面的戰(zhàn)船放出一艘小船,上面載著六個水師官兵。
六名官兵很快順著繩索爬上甲板。
三哥手下的朝鮮水手偽裝成負(fù)責(zé)人主動迎了上去,點頭哈腰,不斷抱拳行禮。
“朝鮮人?會說漢話嗎?”領(lǐng)頭的水師隊正林武凱上下打量著對方問道。
“會的會的,各位軍爺,小的慕名來買東寧糖,絕沒有夾帶任何違禁品?!?p> “我們自然會查?!睕_著手下士卒們一揮手,幾人推開擋路的朝鮮人,沖進(jìn)船艙,仔細(xì)搜查起來。
確實如那朝鮮人所說,都是些尋常貨物,還有鄭氏需求的布匹等物,沒有鴉片之類的違禁品存在。
林武凱點了點頭,語氣嚴(yán)厲地囑咐道:“不許在港口生事,安分做生意?!?p> “明白明白,一定安分守己?!?p> 他微微揮手招呼弟兄們準(zhǔn)備撤退,就在此時他看見旁邊一個少年一臉好奇地打量著自己。
他回望過去,那少年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林武凱心中生疑,表面不動聲色,等走到那少年身前時,猛然拔刀出鞘架在那少年脖子上。
對方猛然出刀把張四康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抬頭閃躲。
帽子掉了,腦后一根金錢鼠尾辮隨之垂落。
突然的變故打碎了偽裝出來的平靜。
在偽清禁海令下搞走私的人,哪個不是刀頭舔血的狠辣之輩。
原本唯唯諾諾的朝鮮人面色猙獰地從懷中掏出尖刀。
其他水手也各自拿出武器。
三哥把帽子摘掉狠狠摔在甲板上,手拿一柄西洋細(xì)劍,戒備地盯著林武凱。
面對著虎視眈眈的走私海商,林武凱絲毫沒被嚇到,眼神沉穩(wěn),嘴角露出一絲嘲諷,“沒想到抓住了個小韃子?!?p> 張四康漲紅了臉,喊道:“我不是韃子,我也是漢人?!?p> 不遠(yuǎn)的鄭氏戰(zhàn)船很快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變故,甲板上的士兵們紛紛端起火槍和側(cè)舷黑洞洞的炮口一起瞄準(zhǔn)了走私船。
在這樣的壓力下,三哥使勁眨了下眼,將快要流進(jìn)眼睛的汗珠擠開,語氣放緩道:“鄭軍兄弟,小四說的沒錯,我們也是漢人,沒任何敵意,都是老老實實做生意的,這次帶的貨都是東寧急需的”
林武凱稍微松開了架在張四康脖頸處的刀刃,“哦?果真如此?現(xiàn)下明清交戰(zhàn),海峽上全是巡邏的偽清水師,你們跟偽清朝廷沒有關(guān)系能出得來?”
三哥主動將西洋細(xì)劍垂下,“瓊州開戰(zhàn)之前我們就出來了,是從朝鮮那邊過來的。”
林武凱看了看艙內(nèi)的布匹等物,沉吟片刻后,睥睨著三哥,“將武器都上繳給我們,離港時再領(lǐng)取,期間只許在港口活動?!?p> 一邊說著他一邊挪開了刀,俯身將帽子撿起拍了兩下,重新給張四康戴上。
扭身奇怪地看了三哥一眼,“怎么還不動?還得兄弟們請你嗎?”
三哥如夢方醒般率先把西洋細(xì)劍扔到地上,“快點快點,按鄭軍弟兄說的做?!?p> 被收繳了武器的走私商獲準(zhǔn)進(jìn)入打狗港。
為了避免引起人群圍觀,他們還是將帽子戴上,遮住了那條丑陋的辮子。
一路打聽著來到制糖局的交易所。
偽裝成制糖局三掌柜的北鎮(zhèn)撫司總旗劉茂先一步得到水師送來的消息。
劉茂在三哥他們踏入交易所的瞬間就確定了他們的身份。
他不動聲色地吩咐手下人將領(lǐng)頭的三哥請到里屋相見。
等到三哥進(jìn)來后,劉茂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拱手抱拳,“見過對岸的兄弟?!币桓笔袃~商人的模樣。
被對方熱情態(tài)度搞得很警惕的三哥沉默地抱了抱拳算是回禮。
“兄弟此次來是買東寧糖的吧?”
三哥點點頭,劉茂立馬吩咐手下伙計,“幫這位兄弟下一千斤雪糖,一百斤冰糖的訂單?!?p> 不到片刻工夫伙計拿回了訂單回執(zhí)遞給三哥,三哥仔細(xì)檢查一遍確認(rèn)無誤。
但他并未露出開心神色,反而面色一沉道:“敢問閣下這是何意?!?p> 劉茂笑了笑,輕輕端起茶杯,啜了口茶,“聽說今年浙江、福建兩地出了旱災(zāi),嚴(yán)重嗎?”
劉茂話一出口,三哥反而放下心來。
原來是想探聽情報,作為走私販子的三哥對清廷半點忠心也俸欠。
正如他在船上說的那樣,他始終認(rèn)為自己是個漢人,當(dāng)即將自己知道的旱災(zāi)情況通通說了。
“很嚴(yán)重,之前靖南王(耿精忠)起兵,百姓們還沒緩過來,朝廷那邊又賑災(zāi)不力,餓死的人不可計數(shù),浙江那邊也差不多?!?p> 劉茂聞言輕捏胡須呵呵笑道:“那可真是凄慘,不知貴東家是?”
三哥瞬間警惕起來,抱了抱拳,“本家只是一介商賈,與朝廷毫無瓜葛,更沒有與鄭氏為敵的心思,若閣下沒有別的事情,便告辭了?!?p> 見三哥警惕心大起,劉茂無奈起身抱拳拱手,“兄弟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交個朋友,閑聊而已,并無他意啊,也罷,既如此,我也不留兄弟了?!?p> 三哥見對方?jīng)]有強(qiáng)留,警惕心稍減,猶豫了一下再次開口道:“我出海前聽到了消息說朝廷命固山貝子彰泰掛帥,從貴州、四川、廣西三路幾十萬大軍攻打吳藩,朝廷下了大力氣,解決三藩就在今年。”
說完后,三哥抱拳一禮,再不停留,徑直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