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神之眼中落下的,是視線。
但這只是以眼球的說法來看。
如果阿月將神識探出龜殼之外,便會看見從灰色眼球中落下的,是漆黑的焰火。
是與此前曾灼燒過方玄明識海的漆黑焰火性狀相似,卻有著完全不同本質(zhì)的焰火。
當(dāng)然,在看見的瞬間,阿月也就死了。
漆黑的焰火沒有任何溫度,也不會燃燒掉什么。
事實上,漆黑焰火的本質(zhì),并非焰火。
而是漆黑。
是視覺上的阻斷。
也就是空間的破裂。
墜魔窟被掛在世界之外,其空間本身就不算堅韌,當(dāng)然一般筑基修士都還是做不到將空間本身擊碎的。
但是這枚上神之眼卻不然。
按照方玄明的說法,這玩意是個元嬰。
如果阿月是憑自己的力量鑄成金丹的話,她或許能夠一窺灰色大眼的更多本質(zhì)。
但現(xiàn)在,阿月憑直覺覺得自己絕對承受不住大眼的哪怕一次注視。
而她又逃不掉。
那么自然就只能防御。
手邊最強力的防御手段,就是這面龜殼。
于是阿月將龜殼舉了起來,全力催動。
金丹修為的阿月全力催動這面龜殼,一瞬之間的防御力能夠抵御起碼金丹巔峰乃至元嬰修士的神通法術(shù)神識入侵法則崩壞,即便放眼整個青丘靈洲也無出其右。
但卻依然擋不住上神之眼的一次凝視。
確切的說是大體上擋住了,只不過泄出了極小的一縷。
漆黑焰火中的一縷,落到了龜殼之下,便化作了灰煙彌漫。
僅僅是彌漫著,便叫阿月身軀乏力,修為漏盡,神識渙散。
如果泄入龜殼之下的漆黑焰火再多哪怕半縷,阿月就會當(dāng)場身死道消。
不是單純的死亡,而是消失。
被抹除了一切痕跡,斷絕一切因果意義上的消失。
至少阿月這么認(rèn)為的。
然后,在阿月的身體里,傳出了一個聲音。
“噫?!?p> 確切的說,這個聲音來自于阿月的金丹。
也就是方玄明。
更確切的說,這個聲音來自方玄明的體內(nèi)。
識海。
但是現(xiàn)在方玄明處于某種難以言說的妙境之中,識海肉身皆可視作阿月的金丹。
所以這道聲音還是來自于金丹中。
之所以強調(diào)是識海,是因為方玄明清楚地知道那個聲音來自于那里。
至少他還是個人的時候,這道聲音會來自那里。
識海之上。
仙門之中。
……
從仙門之中,遞出來了一道仙識。
那是如此渺小的一道仙識,以至于即便是合體大能都難以察覺。
但是方玄明能夠察覺到那到仙識就在那里,因為這仙識本就是憑他的身體遞出的。
阿月同樣可以察覺到那道仙識,她甚至可以真真切切地看到仙識此刻已經(jīng)來到了自己體內(nèi),因為這道仙識就是給她的。
上神之眼察覺不到那縷仙識,但祂卻本能地感到了一絲危機。
于是從空間裂縫彼端凝視而來的視線便犀利了幾分。
于是龜殼之上又多出了數(shù)道裂縫。
于是又有好幾團漆黑焰火從裂縫中流瀉而出,并非化作灰煙,而是即刻燃燒了起來。
那么阿月便應(yīng)該在上神之眼的凝視下化作虛無。
但是她沒有。
她當(dāng)然不會。
極其細(xì)微的仙識之中有一道極其細(xì)微的仙氣。
現(xiàn)在,這道仙氣落在了阿月的體內(nèi),環(huán)繞于金丹之側(cè)。
而仙識則是落到了阿月的識海之中。
只在一瞬之間。
仙氣化于一身法力之中,仙識亦化于神識之內(nèi)。
這便是仙人賜法。
這便是仙人傳承。
這便是仙人福源。
這便是所謂仙緣。
一道或者幾道極細(xì)的藍(lán)白色火焰于周身亮起。
僅僅是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閃爍。
然后便將龜殼之下的焰火與煙霧滌蕩一空。
如果有化神修士在一旁,或許能看出來,那藍(lán)白色的閃亮,實則是異常細(xì)微的電光。
阿月輕嘆一氣,然后舉著龜殼的左手便堅毅了幾分。
一尊神龜虛像于阿月頭頂顯化。
確切的說是自龜殼中顯化。
那大龜抬眼,滿是疲憊地瞧了一眼頭頂?shù)幕疑笱郏X得甚沒意思。
隨后又伸出脖子,將背上的那片燃燒著的漆黑扯下一片,放嘴里嚼了兩口。
大概是覺得口感一般,于是又將這片漆黑吐到了淵面之中。
神龜?shù)皖^望了一眼身下的阿月,然后便縮進殼里睡了下去。
此刻位于龜殼之下的阿月周身已然沒有了那些焰火,顯得一片清明。
本該是緊迫恐怖的一幕,顯得有些平靜。
仙人福源恐怖如斯。
即便授了那縷仙識,阿月仍然沒有試圖發(fā)動反攻,而是一直抬著右手。
阿月的右手伸向某個方向。
霎時間,一股熟悉之感于金丹中涌現(xiàn)。
阿月的金丹就是方玄明。
所以金丹中的熟悉感來自于方玄明。
而這墜魔窟中能讓方玄明有熟悉之感的事物并不算多。
下一刻,一道青紋來到了阿月手中。
或者應(yīng)該說,回到了阿月手中。
明明阿月是第一次見到這口飛劍,但握在手里卻沒有任何陌生之感。
然后阿月便將龜殼挪開一絲,神龜被打擾了睡覺,有些不耐煩。
下一刻神龜眼中的煩躁便化作了感慨。
龜殼微動,便留下了一道破綻。
于是漆黑的流焰便朝著那處破綻涌去。
可惜的是尚未落到龜殼之下,便被一道青紋頂了回去。
青紋飛劍直沖天上大眼而去。
有如騰蛇吐信。
無數(shù)漆黑的焰火落在青紋飛劍表面,又與淬于其上的青紋劇毒不斷發(fā)生著反應(yīng),嗤嗤作響。
說到底,青紋劇毒雖陰毒,但又何德何能與漆黑焰火相提并論?
與漆黑焰火相互侵蝕的,并非青紋劇毒,而是騰蛇信子。
這一刻,方玄明仿佛覺得,自己所經(jīng)歷的一切,自己將青紋劇毒煉化于飛劍之上的奇思妙想,自己偶然間在千潭瀑布前覓得的神秘龜殼,還有自己與阿月的相遇,乃至成為那道仙識的信使。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神龜騰蛇共舞的瞬間。
這個阿月一邊抵御著漆黑焰火,一邊朝灰色大眼刺去的瞬間。
太美了。
這是方玄明的想法。
卻不是阿月的想法。
在神龜微動,騰蛇吐信的同時,阿月也終于與天空中的那枚灰色大眼正面對視上了。
“真丑啊?!?
我是海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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