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痕洗了個熱水澡后倒頭就睡,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陣敲門聲把他從甜美的夢鄉(xiāng)中喚醒。他縮進被子中,企圖逃避這嘈雜聲,但隱約中他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無奈之下他坐起身來,睜開朦朧睡眼,這時房間空無一人,那兩人的被子都疊好了,也許早就出門了。姬無痕只好大聲回應門后的人,然后用力伸了伸懶腰,翻身下了床。
他一打開門,就見符歌正站在門口,她身上穿的不是往日所見的鴉青道袍,而是一件艷麗的明黃流蘇羅衫裙衣,此時她略施粉黛,看著倒算一個唇紅齒白的清秀佳人??蛇@姑娘一見姬無痕就氣勢十足地雙手掐腰,開口就暴露了真實的豪放性子。
“姬兄,你可真是讓老娘好找啊,昨晚玩得開心不?”
姬無痕此時身上只穿著寬松舒適的睡袍,他哪知道這女子會直接來到下弦午齋,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攏著敞開的領子,相當狗腿地回答。
“多謝符姐的令牌,在下耍得暢快淋漓,請您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將令牌交還!”
只見他轉身就跑,從桌上拿到了令牌,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符歌被他逗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隨手將令牌掛在腰間。
“符姐打扮得真漂亮,這是要去哪玩啊?”
符歌微微一笑,“眼光不錯,我現在要跟好姐妹逛街去?!?p> “原來如此,那您一定要玩得開心呀!”
姬無痕揮揮手送走符歌,便跑去洗漱了,沒過多久他遇見了張星韞,張星韞告訴他冷清云已經去領罰了,但清規(guī)院并沒有因昨日之事處罰他,只是讓他按照之前的判決老實待在紫藤花院。
“清規(guī)院與戒律堂關系密切,昨天還是清規(guī)院的修士去幫助維修法陣,那些人應該看到清云兄了,畢竟他可幫了大忙呢……再說了,清規(guī)院立院如此之久,我就不信前人沒有偷溜出去,這么一來,功過相抵,自然就沒事啦?!?p> “表哥,昨天戒律堂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小事兒,大概是鎮(zhèn)魔塔中有妖魔逃竄唄,”姬無痕一副悠閑自在的樣子,將手枕在腦后,“你不用擔心我們會攜帶魔氣,畢竟在邁出結界的時候,我們可是被凈魔火老老實實地烤了一會......早知道那火不傷人,我就不用避火符了。”
此時姬無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望著天,沉思良久后一拍大腿,“噢,今晚我想吃清蒸魚,清云兄一時半會是出不來了,就我兩去吧?!?p> 正是閑暇時,他們便沒有使用堪輿圖,而是漫步前往朔月街。危月島上秋風蕭瑟,金楓飄落,灑滿大地,恰逢紅日欲降,真是別有一番肅殺滋味。
“表哥,你想通過三月試煉嗎?”
“那是自然,畢竟我答應清云兄了嘛,而且我也不想輸給藍巧岸那廝......不過我的天賦的確不太行,看來只能靠筆試加把勁了。星韞,你會幫我輔導吧?”
張星韞聞言一笑,“表哥,我當然會幫你,無論你的選擇是什么?!?p> “星韞,話不要說得太絕對啦,雖然我是你的表哥,但是你也不用事事都依著我,你可以擁有自己的想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張星韞只是靜靜地看著姬無痕,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沒再說什么了。
時光如流水,匆匆而逝。月假一結束,姬無痕就開始努力學習了,從此他就是學堂的幽靈,早睡早起為著目標而奮斗。最近藍巧岸也收斂了很多,大概是因為之前的事例,但他也察覺到了姬無痕的努力,便更加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
不久之后冷清云也結束了禁閉,姬無痕就興沖沖地拿出了這段時間整理好的筆記,遞給了他。冷清云認真翻閱了這份筆記,見他筆記做得不錯,字跡也算端正,便道了一聲“不錯。”
姬無痕聞言哈哈大笑,拍著胸脯自吹自擂。“清云兄,不是我吹噓,雖然我的武藝與天賦不出眾,但我的文筆與口才可是一等一的優(yōu)秀!我可是能去酒樓說書賺外快的?!?p> 冷清云點頭繼續(xù)翻看筆記,再加上張星韞的提點,他很快就掌握了近日課業(yè)內容,并補完了功課。
眾人都為通過試煉而準備,據上師所言,這個試煉有筆試,筆試內容為六藝學識,完成筆試后還會有一次測試。玄武宮七島諸島主會一同監(jiān)督此次試煉,然后根據學子們的綜合水平來收徒。
玄武宮七島分別為日、月、木、火、土、金和水七島,七島又對應著修真界七大職業(yè),即器修,靈修,符修,體修,醫(yī)修,煉修,法修。學子們在試煉中會展現出相應的天賦,然后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未來的修煉方向,但同時綜合修習水平也不能落下,因為修真重在修心,唯有心不迷失,才不會走火入魔,導致前功盡棄。
又結束了一天繁忙的課業(yè),吃罷晚餐,已是傍晚,姬無痕正坐在青石板階梯上,嘴里叼著一根細柳葉,手里還捧著書卷,搖頭晃腦,猶如中邪般地反復默念著什么。
晚風徐徐,送來陣陣冬日的寒冷,姬無痕不禁縮了縮脖子,眼見著天色暗了,他放下書卷,拿出了一個鮫油盞燈,燈火在琉璃罩子中躍動,照亮了四周,他望著四周飄灑的枯葉,耳邊只有風聲。
此時距離三月試煉還有半個月,即使是姬無痕這樣生性散漫的人也不免緊張,多虧了與冷清云的約定以及藍巧岸的挑釁,才讓姬無痕一改之前無所謂的擺爛態(tài)度。
因為一開始他就沒打算通過試煉,只想隨便應付一下,然后鞋底抹油早日跑路,畢竟他了解自己的水平,所以比起窮盡一生來刻苦修煉,追尋那虛無縹緲的長生途,他更喜歡在有限的人生里盡情游山玩水,哪怕沒錢沒勢,他也可以靠著街邊賣藝,糊口度日。
因為他本質上沒有太多牽絆,在姬家,他在意的人只有姬老祖和自己的母親。但如今親媽云游海外,難尋蹤跡。姬老祖是對他最好的人,所以他一直都很聽姬老祖的話。
據他二舅所言,在一個落雪的冬天,姬無痕云游多年的母親姬神月突然回到了姬家,手上還牽著年僅三歲的姬無痕。姬神月將他帶回姬家后就又匆匆離開了。
可是姬無痕關于父母的記憶就好像被抹去了一樣,他對他們沒有一點印象。
之后他在姬家漸漸長大,直到七歲測靈根的時候。那時姬家人還以為他會是個天才,畢竟姬神月可是本家神字輩的楚翹,獨創(chuàng)了一套武英劍法,還是赫赫有名的霜月劍劍主。
于是眾人紛紛好奇地圍觀他的測試,只見司祭抓過他的手腕,用刀子在他的手掌間劃開,將他的血滴在五行圓盤中,很快那血液就向著木靈石流去,木靈石綻放出綠色的光芒,就在大家以為他是純粹木系天靈根時,那圓盤上的靈石竟以五行相生順序點亮。
當時姬無痕并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他只覺得手心刺疼,便有些局促不安地望著陌生的人群。人群中傳來唏噓聲,這時他看見大舅搖了搖頭,似乎是失望地離開了。
司祭身邊的助手上前給姬無痕涂抹靈藥,并記錄他的靈根。姬無痕瞟了一眼,上面寫著五雜靈根。隨后靈石上的血跡被水流沖去,下一個孩子上前測試自己的靈根。
那孩子看著和他一般年紀,生得俊秀白凈,一襲白衣青衫,腰間別著一支紫竹玉簫,玉簫上拴著一枚青蓮玉佩,更顯雅致。他的血落在圓盤上,只是一會,那水靈石和木靈石就散發(fā)耀眼的光芒,遠遠勝過姬無痕剛剛的微光。
圍觀的人群贊嘆起來,議論紛紛,“這可是水木天成靈根啊,是哪家的小孩???”
“好像是張家的孩子。”
那男孩只是面露淺笑,踱步向著角落退去,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姬無痕的目光,他雙眼微瞇,沖他友善一笑。
自那以后,沒有靠山且天資平庸的姬無痕被發(fā)配至分家做仆役,坐著顛簸的馬車,他沉默地眺望著漸漸遙遠的姬氏本家,心臟深處涌上一股苦澀。
來到藍家后,管家見他年齡還小,就讓他學著燒柴掃地。柳安藍氏是姬家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分家,但這次卻出了一個水系純靈根的藍巧岸,藍家上下都很高興,對他是千寵萬愛,所以藍巧岸才生得如此驕橫跋扈的性子。
姬無痕與他年齡相近,再加上又是本家貶來的孩子,雖然被褫奪了姬姓,但本質上還是本家直系,故而藍巧岸特別喜歡使喚姬無痕。由于姬無痕是他第五個仆人,藍家人便喊他小五。在服侍藍巧岸的過程中,他才漸漸意識自己的靈根多么低劣,而他就是最普通最平凡最不可能修煉的凡人之軀。
若硬要說他靈根中有什么突出之處,那就是木系,如果有人愿意給他投以大量資源,再輔以頂級煉體功法,那他倒還可以提純個木風火屬性,做個普通煉器師,但誰又會做這個冤大頭呢。
姬無痕只得斷了念想,在藍家打雜。這些時間,他向村頭老乞丐學了二胡,偶爾還跑去茶樓聽書,那老先生最喜歡講《山海經》,而他也沉浸其中,在幻想中暢游十二州,從那段時間開始,他第一次做了清醒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