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丹收斂眼神，對婆婆特別無語。婆婆竟然當(dāng)著她這個兒媳婦的面說出那種話，也忒沒心眼，啥話都敢對外說。她表衷腸：“媽，咱們是一家人，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您要是不痛快，對我們的生活也不好。我真心盼著您身體健康、天天高高興興?！?p> 孫媽難以置信，瞪著眼睛盯著她：“真的？”
葉小丹信誓旦旦：“當(dāng)然是真的。就沖您是我女兒的親奶奶，我也得盼著您好??！”
孫媽翻個白眼：“拉倒吧！你知道我重男輕女，不喜歡你的女兒希希，你能盼著我好？”
葉小丹無語，這人總是能弄得她不想再搭理她。
孫媽突然問：“葉小丹，男人打老婆真的犯法嗎？”
“犯法呀！我很早之前就跟您說過，電視上也都宣傳，您都不留意嗎？”
“沒有留意過。我小時候經(jīng)?？吹轿野执蛭覌?，村里的男人基本上也都打老婆。人家都說老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女人就得被男人拳腳管著才老實。怎么現(xiàn)在就突然犯法呢？”她對派出所管教丈夫的行為覺得像在做一場夢。
葉小丹義正嚴詞：“不是突然，而是一直以來，男人打老婆的行為都屬于犯罪。他們觸犯了法律，嚴重的會構(gòu)成故意傷害罪，要坐牢的?！?p> 孫媽疑惑：“可是，我看周邊打老婆的家庭多了，沒見過誰像我們一樣被帶到派出所來?！?p> “那是有的女人懼怕男人，不敢報警。可是，她不清楚，男人的暴力一旦開始，就不會停止，如果她不敢拿著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只能忍氣吞聲，挨一輩子的打罵?！?p> “是啊！女人挨打，也不想讓丈夫進監(jiān)獄，再說，以前打老婆屬于家務(wù)事，也沒人愿意管。剛才，警察說什么家庭暴力法…”
葉小丹解釋：“是反家庭暴力法。國家為了預(yù)防家庭成員之間的暴力行為，特意出臺的法律，來保護你們這些被打人的合法利益。這可不是形式上說說而已，剛才警察還給公公出具了《家庭暴力勸誡書》，以后，公公不敢隨便打您了?！?p> 孫媽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還是國家這個法律好??！我嫁給你公公以后，只要他不順心，就會給我兩巴掌或者踹我一腳，莊稼長不好，他也怪我打我。好不容易，兩個兒子長大了，考上大學(xué)，他才很少打我，可是，有時候，他還會打我。向陽向泉從小看慣我被打，打心底里害怕他爸爸，根本不敢阻攔。我以為我挨打會到蹬腿的那一天，沒想到國家會為我們這些老婆子做主…”
葉小丹看她哭的稀里嘩啦，不知該說什么好。
孫媽哭了一陣，擦擦眼淚：“向陽可能追上他爸，兩人一塊回家去了。小丹，我能自己走回家，你上班去吧！”
“媽，你真的沒事？”葉小丹看她的眼睛發(fā)紅，不太放心。
孫媽搖頭：“沒事兒?！?p> “您還疼嗎？”
孫媽抬起頭看她笑一下，眼淚又掉下來：“你沒挨過打，不知道挨打的滋味難受?！?p> 葉小丹并不同情她：“我之前就勸過您好多次，不能再讓爸打您，您不聽??！反而還鼓動向陽要對我實施暴力，幸好，讓我給制止住了，我才沒有成為下一個您?！?p> 孫媽哽咽：“這么些年，身邊的女人都是這么過來的…”
“都那么做也不代表對。這些年，你們村里嫁進來的媳婦兒有多少個？已經(jīng)進門的兒媳婦有幾個還像你們那一代被打？”
孫媽一愣：“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你們這一代的媳婦兒都挺直了腰桿兒，沒有爺們敢動手打媳婦兒。就說你葉小丹，你敢不顧三綱五常，拿著搟面杖對向陽揮舞，我只能順著他爸，就怕他不痛快打我?！?p> 葉小丹切一聲：“媽，我啥時候?qū)ο蜿枔]舞搟面杖了？您別胡說八道，我們倆沒動過手?！?p> “是??！你倆沒動過手，沒打過架?！睂O媽解下口罩擦鼻涕，指著自己青紫腫脹的臉，“你沒有嘗過這種疼痛。你們趕上了好時候，能學(xué)文化，也有知識，會用法律保護你自己，不像我這么可憐?！?p> 葉小丹毫不客氣懟她：“媽，你有今天也是自己作的，你要是受不了向陽他爸的打罵，早跟他離婚，過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嗎？”
孫媽叫起來：“離婚？我這把歲數(shù)離婚多磕磣呢！再說，您不嫌公婆離婚丟人??？”
“我不嫌棄。跟你們一樣歲數(shù)的人離婚的多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各過各的日子，你們兩口子想怎么樣折騰都行，別打著為我們好的旗號委屈你自己。我們也沒讓你為我們的面子做出犧牲?！?p> 孫媽摸著傷口若有所思。
葉小丹看看手機：“媽，我得回公司上班了，給您打輛車回家吧！”
“不用，我想一個人走走?！?p> “這么冷有什么可走的？您別再給凍壞了。”
孫媽搖頭：“我真想四處走走，不想那么快見到那爺倆?！?p> 葉小丹一愣：“媽，您在生向陽的氣嗎？您也認為他不該把我叫過來？”
“我是生他的氣，但是，我氣的卻是他只擔(dān)心他爸有沒有生氣，根本不管我。挨打、身上有傷的人是我??！”孫媽嘗受到電視中所說肝腸寸斷的滋味，“葉小丹，你是個兒媳婦，還經(jīng)常對他爸說不要用暴力解決問題，勸過他不要打我，向陽、向泉，這兩塊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對我挨打視而不見?！?p> 葉小丹冷笑：“您自己不也對這種情況習(xí)以為常了嗎？還覺得男人就該教訓(xùn)女人，怎么又怪起向陽來了？”
孫媽被她的態(tài)度激怒，拍著胸脯大聲叫：“我以前以為那些是對的?！?p> 葉小丹被嚇了一跳，看路過的行人看向他們，忙拽婆婆：“媽，我知道您委屈，咱們回家再說?！?p> 孫媽彎著腰哭嚎：“我今天到了派出所，才懂得老爺們打老婆也屬于犯法，國家真的保證我們女人的權(quán)利啊！我白挨了那么多年的打??！真有招能治的了向陽他爸呀！”
葉小丹不知所措。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拿過來一看，是洪蕾打來的電話，她又將手機塞回兜里。
手機不停地震動，她忍著不接電話。
孫媽哭夠了，直起身體，擦干眼淚，戴上口罩：“小丹，我不耽誤你的時間，你回單位上班去吧！”
葉小丹沒見過她這樣傷心的樣子，以前她大多數(shù)都是無理取鬧干嚎，這回竟然哭的眼睛紅腫，看來是真難受了，有些不放心：“您真的沒事兒？”
“沒事兒，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