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師兄望著無精打采坐在石階上發(fā)呆的小師弟,有點擔心。他這個師弟,性子上閑散之極,對什么事情都是隨性而為,很少有事情會擱上心頭,但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小師弟悶悶不言有好多天了,仔細想來,大概從老太后上香那天開始,小師弟是遇上什么事了嗎?
禪房內(nèi),少年無名跪伏在地,師父端坐于地,須發(fā)皆白,很是蒼老,石頭師兄低頭站立在師父身旁,老和尚沒說話,少年也不敢說。
良久,師父終于停止捻動手中的佛珠,輕輕地問:“你想清楚了?”
“弟子想清楚了,”少年沒有抬頭,“弟子禪心不穩(wěn),留在山中無益,弟子想下山,找尋心中疑惑?!?p> “嗯,你塵緣本未了,”師傅慈祥地看著眼前這個最疼愛的小弟子,“下山只是遲早之事,你可知師傅為何喚你無名?”
“是因為弟子無名無姓,無父無母?!?p> “不,不,不”老和尚扶起地上的小弟子,聲音低沉慈祥,“無名者,無牽無掛,有此名即為新生,隨緣自在,不墮地獄。為師的苦心你可知道?”
“是,師父,過去發(fā)生過的,不是弟子的因,弟子也就沒有那個果。弟子去探尋,只因為自己的心已動,緣已起,只是不肖弟子不能常常侍奉在師父左右,心里難受?!鄙倌晷闹斜瘋瑤煾复旄叩睾?,他卻要在他高年遠行,“哈哈哈,修行之人,緣起緣滅,都是定數(shù),你我的師徒之緣也許還未到盡頭呢”。老和尚暗暗點頭,這個弟子,禪心玲瓏,一點就透,他日若有緣入我佛門,成就不可限量!
一旁的石頭師兄也暗暗拭淚,十幾載朝夕相處,不是親人更勝親人,他又如何舍得從未下山的師弟遠行,只是,每個人的路,終歸要他自己去走,心中的塵埃,也只有自己能擦拭,他又怎能攔下小師弟!
“師兄!”無名又朝石頭師兄拜下,淚如雨下,師兄輕輕地拍了拍他,一切,都在不言中了。是的,師兄于他,就是最親近的兄長,此一別,相逢不知何期,照顧師父老人家,就全靠師兄辛苦了。
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小師弟終歸是走了,石頭攙扶著師父,向寺院走回去。心里還在想著師父的話,“你小師弟來歷不凡,又深負血海深仇,索性不知也就罷了,如今有了一些線索,是留不住他的。”“佛說隨緣隨性,一切都是天意。是我佛門弟子,終會入我佛門,與我佛無緣,也終會棄宗門而去!”……
是的,以前,從不曾對小師弟言及他的來歷身世,手腕上的印跡,也從沒想著他有什么含義??僧斝」鞯榔扑乔帻埖蹏毠率系娜h(huán)印后,師弟的心就亂了!修行就是修心,心魔已起,旁人幫他不得,愿小師弟早點歸來吧。
下了蒼梧山,眼前的一切對無名來說都是那么的新鮮,倒是把他離別的傷感沖淡了不少。蒼梧山下就是黑石城,乃是黑山國的都城,和四大帝國都城的雄偉壯觀相比是比不了,但黑石城地處神州與蠻族交接之地,物貿(mào)人員往來頻繁,所以它的自由市集和人間煙火氣那是一絕。
長長的大街,一眼望不到頭,兩邊店鋪琳瑯滿目,彼此吆喝相鄰,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煞是熱鬧。無名也走了大半天了,正想著找個地方化碗茶解解渴,突然前面人潮騷動起來。
人群快速的向兩邊分開,反應慢的,手腳并用,爬到旁邊,那是一個狼狽不堪。街對面,一匹黝黑發(fā)亮的高大駿馬疾馳而來,馬上是一名著黑袍的俊俏的公子哥,面無表情,在大街上縱馬奔馳,也不知是他馬術(shù)了得還是囂張跋扈。無名前面的一個青衣小女子呆立原地,似乎突然的變故把她給嚇傻了,眼看駿馬就要撞上她,無名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拉了過來。
“吁”公子哥一拉韁繩,黑色駿馬竟然雙蹄騰空后仰,嘴里噴出白色霧氣,嘶鳴一聲硬生生停了下來。
“好馬!好馬術(shù)!”周圍人暗暗喝彩!再細細一看,好一個唇紅齒白錦少年!
馬上少年手中鞭子一指無名,眉頭一挑,語有不善:“怎么?你是覺得我會撞上她?”
無名最討厭這種紈绔之輩,懶得理他,扶青衣女子站穩(wěn),女子被無名扶著,羞紅了臉,向無名施了一禮,輕聲道:“小女子弄玉,多謝公子搭救。”
無名擺擺手,示意不用客氣。
一旁的錦衣少年見自己竟然被無視,氣得那是七竅生煙,馬鞭揚起就朝無名抽去。無名好歹也跟著師父學了十幾年功夫,頭一偏,手一伸,就抓住了他拿鞭子的手!微微用力一抖,少年吃疼不住,鞭子掉在地上。
“你?”少年正要抽刀反擊,看到無名突然愣了一下,心中猜疑,“這不是,那個偷酒喝的小和尚嗎?”
“你不是皇恩寺那個小和尚嗎?”少年放下抽刀的手,心中驚奇。
無名也心中一驚,他在這黑石城好像沒什么熟人啊,或者說他一共就不認識幾個人啊,還怎么一下山就被人認出來了,他仔細看了看錦衣少年,這眉眼是有點熟悉,“啊你不是?你是……!”
“對,就是我!”少年搶先一步,截斷了他下面的話!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眉清目秀的錦少年,分明就是在后山抓住他偷酒喝的黑山國公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