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溝,此地因鄰近大清河而盛產(chǎn)魚蝦,吸引了許多捕魚人在此定居,來的人多了,逐漸形成了一個個村落。
韓信利用一片溝壑地帶作為屏障將營地扎在離村落不遠的地方。
“大哥,快來嘗嘗,這魚湯味道可鮮了!”趙虎用陶罐盛來一罐熱氣騰騰的鮮魚湯,香味瞬間飄滿整個營帳。
韓信放下地圖,招呼陳慶、吳衣等人過來吃飯。
“猴子,多吃點,一會兒晚上咱倆還要去會會‘大魚’。”韓信邊說邊往猴子碗里舀了幾大塊魚肉。
“啥?要魚?外邊兒桶里還有好多呢,不夠我再去燉幾條。”趙虎說著便準備出去殺魚。
“回來回來,此‘魚’非彼魚也!”韓信一把拉住趙虎,“你也有任務,今晚帶著弟兄們守好大帳,無論是誰來,都給我攔在外面,直到我回來為止,能辦到嗎?”
趙虎拍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我趙虎都給他摁在地上!”
韓信又看向陳慶囑咐道:“也拜托你了?!?p> “放心吧,大人?!标悜c抱拳道。
由于扎完營便已是傍晚,等士兵們埋鍋造飯吃完后,天就黑了。
與白天太陽的遭遇一樣,月亮也被厚厚的陰云給遮住,大地黑茫茫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韓信和猴子喬裝成農(nóng)夫模樣,借著夜色的掩護,成功溜出營地,兩人沿鄉(xiāng)間小路往西北方而去,直奔吳集鄉(xiāng)!
……
鄉(xiāng)野小路,坑洼難行,得益于猴子對周邊環(huán)境的熟悉和帶領(lǐng),韓信才不至于在這漆黑的夜路中迷失方向。
兩人走了約摸一個時辰,在穿過一片樹林后,吳集鄉(xiāng)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與其他村落入夜后早早熄滅煙火所不同的是,此刻這邊正熱火朝天地修筑著防御工事。
韓信和猴子躡手躡腳打算繞過這邊從其他入口進村。
“站住!干什么的?”幾個手持竹矛的鄉(xiāng)民突然從田埂兩旁跳出將韓信二人攔住。
“喂!二狗,我是猴子,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你攔我做甚!”猴子對著其中一個鄉(xiāng)民喊道。
天太黑,二狗湊上前仔細打量才認出來人,笑道:“原來是你小子啊!這大晚上不在家睡覺,跑我們鄉(xiāng)來干嘛?”
猴子一臉堆笑道:“我這不是聽說你們這正忙著,所以帶朋友過來看看有什么可以幫把手的?!?p> “幫忙?行啊,那邊正在挖溝,你們要不過去看看?”二狗指了指村口。
“好嘞!那我們就先過去了哈!”猴子趕忙拉著韓信快步往村口走去。
行至村口,韓信走到壕溝邊上看了一眼,里面一群青壯勞力正光著膀子奮力將泥土挖進筐里往外運,已經(jīng)是道快一人高的深坑了。
邊上坐著一個光膀子、滿腿是泥的中年大叔,應該是挖累了上來歇一歇,他身上肌肉隆起,一看就是練家子,雖然他注意到了韓信兩人,但沒說話,只當是干活路過的鄉(xiāng)民。
兩人沒在這里多作逗留,而是繼續(xù)往里走,街道兩旁是一幢幢民居,街巷里四處傳來敲敲打打捶木頭的聲音。
借著沿街布置的篝火光亮,韓信注意到有些屋頂上正在搭建簡易箭樓,有的已經(jīng)搭建完成,幾個農(nóng)民軍士兵正在箭樓四周加裝木板,用來作為擋箭板使用。
“看來農(nóng)民軍是打算以此鄉(xiāng)為據(jù)點,準備打防守巷戰(zhàn)啊……”韓信小聲嘀咕道。
繼續(xù)往里走,在一處空地外圍布設了多道拒馬柵,空地內(nèi)扎了不少營帳,時不時有農(nóng)民軍士兵出入。
“大哥,那應該就是農(nóng)民軍的指揮營地了。”猴子指了指那片營帳說道。
“走吧,咱們進去會會他們的大將?!?p> 看著韓信徑直就要往里闖,猴子站在原地咽了咽唾沫,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站??!軍營重地,不得擅闖!”幾個手持長矛的農(nóng)民軍士兵將韓信攔下。
“我有重要情報,需要求見周市將軍?!表n信拱手道。
“你能有什么重要情報?快走快走!”農(nóng)民軍士兵們擺擺手示意韓信離開。
“事關(guān)你等與鄉(xiāng)民們的生死存亡,若是遲了,可要誤大事!”韓信義正嚴詞說道。
看到韓信一臉認真的態(tài)度,幾個農(nóng)民軍士兵面面相覷,其中一個說道:“那好吧,你們兩個在這等著,我去通報將軍?!闭f完匆匆向韓信二人剛剛來時的那條街道跑去。
兩人等了沒多久,就聽到身后遠遠傳來有人往這邊跑的聲音,韓信轉(zhuǎn)身一看,竟是剛剛在村口挖溝的那位中年大叔。
“原來是你們兩個年輕人啊,我就是周市,走吧,有什么事情,咱們進去說?!敝苁姓泻糁n信二人進入營地。
與秦軍營帳所不同的是,農(nóng)民軍的營帳大都比較破舊、很多都是用四處搜集來的粗布拼貼縫制而成,當然,也有一些是從秦軍手里繳獲的黑色帳篷。
韓信二人跟隨周市走進其中一間不起眼的營帳,里面除了擺放著兵器、甲胄的木架以及起居用的幾張草席、幾個草墊,再無多余陳設。
“說吧,你們來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周市拿了塊破布擦了擦身上的汗水。
韓信邁步上前單膝跪地拱手道:“我等為淮陰百姓請命而來。”猴子見狀也趕緊伏地拜倒。
周市趕忙將韓信二人扶起:“我軍此次前來便是為此,你等不必多禮,”隨即將幾個草墊拖了過來,“來,咱們坐下說。”
幾人坐下后,韓信拱手道:“想必將軍已知前些時日發(fā)生在淮陰西北的屠村慘案?!?p> 周市點點頭:“我已知曉?!?p> “實不相瞞,在下便是淮陰縣兵都尉韓信,彼時曾親眼目睹了慘案的發(fā)生,卻無力阻止……”韓信說完嘆了口氣。
周市略微驚訝了一下,起身說道:“自進帳之后,我觀閣下眉宇間神采不凡,果然并非尋常農(nóng)夫?!?p> “將軍不叫衛(wèi)兵進來拿我么?”韓信微笑道。
“你會親身前來此地,想必也不是行那刺客之事,”周市重新坐回草墊上,“直說吧,找我何事?”
韓信拱手正色道:“淮陰縣尉薄昭荼毒一方,禍害百姓久矣,如今其更借剿賊之名橫征暴斂不說,竟開始行那殺良冒功、滅絕人性之事……”
韓信頓了頓,繼續(xù)說:“在下雖為縣兵都尉,然并無統(tǒng)兵之權(quán),更無阻止縣尉之力,此番卻被委以先鋒之職前來討伐鄉(xiāng)民……”韓信搖頭嘆息道:“而所謂縣兵,俱都是些被縣尉臨時強征,未經(jīng)訓練的農(nóng)家子弟,在下實不忍這些同鄉(xiāng)無辜相殘枉死,特來向?qū)④妼で蠡膺@場干戈之法……”
周市認真聽完,摸著胡須沉吟片刻問道:“此番共有多少人馬隨你出征?”
“縣兵一千余?!表n信回答。
“我知道了,你等且回去帶兵前來便是,屆時我自有計較。”周市微笑道。
韓信想起自己過來時在街道上看到的那些布置,似乎明白了周市的打算,便不再多言,起身拱手作揖:“那就拜托將軍高抬貴手了,我等先行告辭?!?p> ……
回去的路上,猴子好奇問道:“大哥,你說那周市將軍萬一假戲真做怎么辦?”
“你的顧慮,他也會有,所以農(nóng)民軍一定會做好充足的準備,咱們就算硬攻也占不到便宜?!表n信回應道。
“那這下咱們不成人家板上的魚肉了?”猴子雙手抱頭一臉痛苦。
這時月亮突然從云層中鉆了出來,借著月光的映照,韓信走到路旁水塘邊,撿起一塊石子向水中扔去,石子打著水漂帶起一串漣漪。
“縣兵們從一開始就是板上魚肉,不過是縣尉手里的,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讓這些魚兒們跳出砧板,回到水中……”韓信說著又扔出去一顆石子。
“唉,就怕是后面有縣尉要逼咱們送死,而前面的農(nóng)民軍也不肯給大伙兒一條生路啊……”猴子撿起一顆大石頭噗通一聲砸進水里,結(jié)果被水花濺了一臉。
“放心,農(nóng)民軍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咱們,否則三千多人直接一個突襲就能拿下咱們這幫烏合之眾,何必大費周章在吳集鄉(xiāng)修這些防御工事?”韓信在地上用大小石子搬出一個據(jù)點分布圖。
猴子借著月光蹲下來仔細打量韓信擺在地上的石子,出于對淮陰周邊一帶的熟悉,他很快看出各大小石子所代表的位置,驚奇道:“大哥是說……農(nóng)民軍是故意示弱,所以才只派了小部分先頭部隊在易攻難守的鄉(xiāng)里駐扎,其目的是要吸引位于淮陰城的縣尉主力出擊!”
“沒錯,農(nóng)民軍不會閑著沒事派員大將來占一個小鄉(xiāng),他們真正的目的是誘敵野戰(zhàn),然后攻占縣城……”韓信邊說邊移動著地上的石子,“誒——我發(fā)現(xiàn)你這小子腦袋轉(zhuǎn)得還挺快,話說你大名叫什么?”韓信笑著問道。
“就叫孫猴子,鄉(xiāng)下人家沒啥文化,起名不是動物就是尋常物件……”孫猴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你是人,而且是個很有打仗天賦的人,怎么能叫猴子呢?要不我給你改個名怎么樣?”韓信拍拍孫猴子的肩膀說道。
“好啊、好??!我終于不用再被人叫猴子嘍!”孫猴子開心得蹦了起來。
韓信起身來回踱步思索片刻問道:“你姓孫,可知孫武子?”
“當然知道,那畢竟是我孫氏赫赫有名的先祖!”孫猴子叉著腰一臉驕傲的神情。
韓信繼續(xù)說:“孫武子著有名篇《孫子兵法》,乃兵家必讀典籍,其核心思想之一便是制勝之道,我給你改名為“勝”,希望你能繼承他的勝戰(zhàn)思想,將來成為一個出色的兵家!”
“勝……孫勝……咱們一定能得勝!好名字!好名字!”孫勝開心叫道,隨即撲通一聲向韓信跪下,眼眶含淚抱拳道:“小弟自幼被人嘲笑為猴子長大,今日有幸得到大哥賜名!我孫勝一定不會辜負大哥的期望!”
此刻夜空陰霾漸散,在月光與水面的交相輝映下,韓信與孫勝二人身上仿佛被附著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銀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