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蒔,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車上,白安予看著窗外閃過的風(fēng)景,突然開口。
“姐姐……”
“這些事兒,我在心里藏了好久好久,藏到我都以為自己不會記得了。
但是今天,姑姑說的話讓我突然就發(fā)現(xiàn),原來有些事是怎么也忘不了的,它只是被暫時壓在了心底最深處??倳心敲匆惶欤鼤勘挥浧饋?。
你知道嗎?這些事,誰我都沒說過。但是——”猶豫了一會兒,轉(zhuǎn)頭看著江蒔,“江蒔,你不一樣,你和他們不一樣!我想給你說,想告訴你。你不需要回應(yīng),聽我說就好了?!?p> 看得出來,這些事是姐姐所不愿意面對的。對于她來說,很痛苦。
江蒔點點頭。
得到答案,白安予慢慢回憶道:“這些事要從我小時候說起。小的時候,我很內(nèi)向,不愛說話,到哪兒都是一副安靜的樣子。妹妹的性格則是和我相反,她經(jīng)常被大人們稱為‘開心果’。
那時候的我長得并不好看,再加上性格內(nèi)向,很少有人喜歡,而妹妹就不一樣。可以說,她是從小美到大的。也因為性格活潑開朗,容易被大人們喜歡。
因為長相,媽媽有時候就會說為什么你長得這么丑,還是小潼好看。這時候我變得更不愛說話,也有點兒自卑。
有的時候妹妹惹媽媽生氣了,但只要她笑著說說話,媽媽就會變得開心。但每次只要我一讓她生氣,我就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也想像妹妹那樣,但是我做不到。那時候我就會討厭自己,責(zé)怪自己為什么話這么少,不會討人歡心。
小學(xué)五年級的時候,開了一個家長會。當(dāng)時我的成績并不好,考得很差。出來之后媽媽就一直在和妹妹說我成績差怎么怎么樣。
我在前面走著,聽著她們的聲音,我很難過。我想讓她們別說了,但是說不出來,只能快步走在前面將眼淚抹掉,不讓人看見。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不愿也不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訴任何人,我覺得沒有任何人能懂我,沒有人!
在班上,我曾經(jīng)有一個同桌,她總愛欺負(fù)我。我后邊兒坐著和她玩兒的好的一個女生。有一次她讓我和那個女生換座位,我沒動,她就氣得一巴掌拍我腦袋上。
我當(dāng)時又害怕又委屈,也不敢告訴老師。我也記不清她到底欺負(fù)了我?guī)状?,我只是想不明白,為什么我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初中的時候,忘了是初一還是初二,有一次在家里煮面的時候,我和妹妹搶著口袋里的黃金豆,不小心將滾燙的水撒到了后腳跟上,很疼很疼。
媽媽去買了藥回來,讓我自己擦。她在一旁看著然后數(shù)落說搶什么搶,被燙到了,真是活該!
我不敢說話,只能忍著疼和眼淚擦完了藥。明明妹妹也在搶啊,為什么就只罵我?我不明白。
我有時候會覺得,為什么媽媽對妹妹那么好,為什么不能像對妹妹一樣對我?會不會,我不是她親生的,所以才對我不好?
有好幾次我都會想要不做個親子鑒定吧,這樣不就能知道了嗎??墒俏覜]辦法這么做,因為要去醫(yī)院,我沒錢,也不知道要怎么開始。
后來上了高中,有了朋友,慢慢變得開朗起來,但也僅限在學(xué)校里。比起家里,我更喜歡在學(xué)校的日子,雖然有時候看著同學(xué)和她們的朋友一起吃飯回家,會覺得羨慕,但沒關(guān)系,忙起來就不會記得這些了!
一直到后來填報志愿,家里邊兒人都讓我填本省的學(xué)校,離家近。但是我不想待在這兒,我想出去看看。
原本他們選的第一志愿是本省的一所大學(xué),但在學(xué)校填報的時候,我把財院改到了第一,而且我很確定我一定能被錄取。
到了大學(xué),我很開心,整天除了學(xué)習(xí)就是在宿舍追劇,看小說,不會有時間想到以前發(fā)生的事。在大學(xué)的日子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一段時光了!
總會有人問我為什么要來到離家很遠的津市上大學(xué)?現(xiàn)在想來,是因為故鄉(xiāng)承載了我太多太多的回憶,而這些回憶是我不愿想起的。所以,離開它吧,去一個更遠的地方,忘掉那些不美好的回憶吧!
江蒔,你知道為什么沒有談到我爸爸嗎?
我爸爸在我……可能是十歲?還是十一歲?我忘了,那時候就去世了。所以我和妹妹基本上是由媽媽帶大的。你知道嗎,我很喜歡媽媽的,因為我只有她了。但是后來的媽媽讓我不敢喜歡,不敢依賴。
我很敏感,注重細(xì)節(jié),別人不經(jīng)心的一個舉動都會讓我不得不多想。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錯了,想多了,很多時候我都會覺得自己的媽媽并不喜歡自己。
現(xiàn)在回看,感覺妹妹的生活好順利,怎么自己的就那么困難不順呢?有些時候,我會羨慕妹妹,也不能說是羨慕,更多的——是嫉妒罷了。
身邊的親戚朋友和妹妹的關(guān)系比我好得多。他們能聊到一塊兒去,我只能低頭刷著手機,因為就算我搭話,也沒人會在意我說的內(nèi)容。
有時候感覺我和他們并不在一個世界,他們聊的話題什么的我都插不進去。有時候看著微信好友里的這些人,我不知道到底加來干什么?也不聊天,難道僅僅是想騙騙自己,讓自己覺得原來我朋友也挺多???
我喜歡一個人待著,因為只有這樣我才會覺得舒服自在。我享受孤獨,但是很不喜歡在人群里的孤獨。那么一群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反觀自己,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坐車,一個人回家,多可笑!
你知道嗎,大一的時候我和室友相處得還挺好的,我以為會一直這么好下去。但是后來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會不會是多余的?
有時候走在路上,蹲下去系個鞋帶,再起身她們已經(jīng)走出去好遠了。上課的時候,她們在談?wù)摰脑掝}我也參與不進去。
后來想想,其實沒必要啊!沒必要為了融入進去,就做一些自己并不喜歡的事情。為了合群,不認(rèn)真聽課,只會刷手機。為了合群,一到周末,就只會躺在宿舍,什么也不做,這樣不好??!
后來我不再和她們一起,一個人上下課,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去圖書館。雖然在宿舍聽見她們的笑聲,討論聲還是會難過。但是,這是自己的選擇,不能后悔也不可以后悔!
后來,時間一長,我漸漸發(fā)現(xiàn),一個人真好啊,自在,舒服!
今年和親戚朋友們待在一塊兒,有時候還是會不高興,會難過。以后……以后會好的吧?
或許有的人生而孤獨,注定要一個人孤孤單單,沒有依靠!但是沒關(guān)系的,會好起來的吧……或許呢?”
說著說著到了目的地,江蒔把車停下來,白安予也正好說完。
“姐姐,我送你到宿舍。”
白安予“嗯”了一聲然后解開安全帶下車。
一路上,兩人各揣著心事,都沒有說話。到了宿舍樓下,正要離開的白安予被江蒔拉住手腕兒帶到了懷里。
手掌輕撫著她的后腦勺:“姐姐,別害怕,你還有我,我一直在你身后!你不是一個人,只要你回頭,就能看到我!”
原本還能忍著不哭的白安予被江蒔的話擊潰了。在心里筑起的高墻也隨著他的話的結(jié)束而崩塌。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這么多年的委屈在這一刻全部被發(fā)泄了出來。
感受到姐姐的難過,江蒔不知道該怎么做,只能輕拍著她的背,任由她發(fā)泄完。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哭到喘不上氣,才停止。白安予抹了抹臉上的淚:“江,江蒔,謝,謝謝你!”
“姐姐,以后有什么不開心要和我說,不要一個人憋著。你要相信,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歡你,還有我!江蒔喜歡白安予,是命中注定!我是你的,只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