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舊事
“是論心不論跡,還是論跡不論心呢?”夢到過去,對于/是很難得的事情。對于她來說,夢境常常是自己不能掌控的。與她而言,夢境時常是不能掌控的。雖然偶爾也會像‘魔法’一般天花亂墜,但那都知只出現(xiàn)在小時候了——有什么事情會比魔法更加神奇也和又有趣呢?無論是在天空中自由的飛翔,還是自如地在水下呼吸,來到了霍格沃茲之后,這些都變成了習(xí)以為常的事情。
在格林之后,夢境最常用的功能反而更像是一個書單了。復(fù)雜而零碎的、來自異國他鄉(xiāng)的知識,讓她不得不提起精神去搜尋那些書寫著來自遙遠的國度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文字。
即使他們已經(jīng)分別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格林的面容卻沒有隨著時間淡去,反而更加的清晰。
她夢到的是某一天功課結(jié)束的閑暇的時間。
當時的格林看上去總是那么地疲憊,好像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似的,那時的他半睜著他的那只異色的眼睛,璀璨的光輝都被他掩藏了起來。
他們難得有一次不同于學(xué)習(xí)知識或者教導(dǎo)的談話,更加難得的是,他們討論到了非常隱蔽的,磁縣從未觸及過的:格林的曾經(jīng)。
“無論如何,我依舊是堅信著的?!彼行├仙裨谠诘匦笨吭谒菑埐⒉蝗彳浀哪敬才赃?,舉手投足間卻還是流露出了些許風姿闊綽的味道?!皥孕盼业睦硐胧菦]有錯誤的,這個世界需要有人帶領(lǐng)他走向更美好的未來。有些人生來就應(yīng)當站在頂峰,有些人生來就躺在谷底,這是與生俱來而無法改變的。但如果這些或多或少的力量不明白他們究竟為何而生,無處施展,本應(yīng)當聯(lián)結(jié)的力量卻因為其他的不重要的原因分散,這該有多么的遺憾呢?”
“我們都是——”他頓了頓,似乎在思考應(yīng)當用怎樣的形容詞來表達,“理想主義者?!?p>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p> “那您究竟是為什么被留在這個地方的呢?”克勞尼踟躕了許久,終于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我好奇了很久了,像您這樣博學(xué)多才的人,為什會選擇在這樣一個地方生活呢——無論是什么,您教授我的這些知識,隨手拿出去都能夠掀起軒然大波。您值得更好的生活?!?p> “這就是兩回事兒了?!备窳挚┛┑匦α似饋?,頭上銀白色的發(fā)絲隨著他的動作空氣中跳躍,顯的輕快極了,“很多因素,有被迫——也有自愿,小子。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p> 格林難得地升起了一些別的好奇,這種好奇并不是針對眼前這個來自不知名時空的小姑娘究竟有多么的智慧或者擁有多么大的恒心,而是對于她的,在某些方面的決心,甚至是——是否具有能夠達成某些艱難目的的潛質(zhì)。
于是他聳了聳肩膀,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除去這些不談,勞利,我反而對你的想法有些好奇。我與我的摯友也談?wù)撨^這個問題,現(xiàn)在我想聽聽你的答案?!?p> “是什么呢?”
“你認為,是論心不論跡,還是論跡不論心呢?!?p> “這個問題有點兒難?!笨藙谀嵯囟?,仰著頭盯著散漫地高坐在床上的他,“我還是個小孩子!”
“但這個問題和是不是小孩子也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呀?!?p> “嘗試著回答看看,怎么樣?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的話,我可以提前把某個魔咒教給你。”
“獨此一家,絕無分售?!?p> “好吧?!彼粗窳植粦押靡獾哪樀盁o奈的回答,“讓我想想看?!?p> 但當你正視某一個問題時,答案很快就會從腦袋里頭鉆出來。他們就像是雨后的春筍,努力地破土而出,帶著一股倔強的沖勁——它們是完全抑制不住的。
“我認為,這些是相對的。但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還是論跡不論心更加有利。”
“怎么說呢?勞利?”
“如果一個人懷揣著有利于自己的目的,最終卻做了有利于他人的事,這樣的行為就是不好了嗎?我認為不應(yīng)當是這樣的。”
“那如果有一個人懷揣著邪惡的目的,最終卻也做了有利于他人的事情,這樣的行為也好了嗎?”格林饒有興趣地反問。
“從結(jié)果上來說是這樣的?!彼卮?,“但是這個結(jié)果必須是客觀實在的?!?p> “那這種不好的目的促成的人們希望的結(jié)果被人們推崇,會演變成不好的事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目的就不僅僅‘存于心’了,分享和散播自己的目的與思想也是‘行為’的一種呀?”
“看來你分的很清楚?!?p> “畢竟我們永遠都難以了解別人的想法。”她俏皮地眨眨眼,“當然啦,攝魂取念除外?!?p> “但他在某些場景下并不是什么好手段,對不對?”
“那論心不論跡呢?”
“有什么人是擁有著好心卻做了壞事了的呢?!彼磫?,“我并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如果一個人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造成傷害,卻用’我是好心‘來逃避責任的話,我看不到其中的真心,這只是托詞罷了。”
“那總有庸人出于好的起點做出不好的事情。”格林托著他右側(cè)的腮幫子,“那這可怎么辦呢?”
“因為他出于好心,他的行為就不要收到懲罰了嗎?”克勞尼笑了起來,“就連法律都不會這樣規(guī)定的?!?p> “那如何判斷一個結(jié)果的是與非呢?”
“小事情應(yīng)該是很好判斷的。”克勞尼搓著她的手心企,企圖用這種行為來為自己飛速運轉(zhuǎn)的大腦加油打氣,“情緒上的事情就由最終的情緒反饋來決定,客觀的事件就用最終的數(shù)據(jù)來決定?!?p> “如果你能夠按照你想的這樣做,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勞利?!?p> “這是充滿了評價色彩的,但是評價就一定帶有主觀的了?!彪m然回答上了格林的問題,克勞尼卻覺得自己更加疑惑了,“那我如何得知自己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呢,老師?我如何能夠保證我做的是正確的事情還是錯誤的事情?我的思想的初心是好的還是壞的?”
“那要看你想要得到誰的評價,好小子?!备窳炙坪鯇@個問題的提出感到很滿意,他耐心的說,“如果你是羔羊,你要學(xué)會規(guī)避狼群,但與此同時,你也要明白草場并不是無限的?!?p> “每一種生物都想要取得他們自己的滿足,物質(zhì)、然后是精神?!备窳终f,“如果你是一只好的領(lǐng)頭羊,你就得明白:如果你沒法控制羊群的數(shù)量,他們就無法得到最好的福祉,而如果你不讓你的族群學(xué)會逃避狼群,他們就永遠無法得到安寧。你站在物種的立場上看整個物種,就是這樣一種感覺?!?p> “人們判斷一件事情正義與否,又或者說是去判斷事情的好與壞,還是看事件能否滿足他們最樸素的欲望罷了?!?p> “那這還是沒有一個客觀的標準的,老師?!?p> “有的?!备窳终f,“這個標準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是跟著‘大多數(shù)’走的。如果你是羊,你帶著羊逃離了狼群,對于狼而言你是‘非正義’的,因為這種行為可能會剝奪了他們的生命與福祉。對于羊群而言,這就是‘正義’?!?p> “您的意思是——”
“你是誰,站在什么立場上,為自己奮斗,是‘正義’?!?p> “那站在自己的立場的反面呢?”克勞尼追問,“站在自己的立場的反面,也是正義嗎?”
“有這樣的人嗎?”
“麻瓜里頭有很多?!彼f,“我了解到的很多的社會變革,其中有的變革的起點,不是為了自己的立場,反而是為了與自己立場相反的人。僅僅是因為看到他們在受苦——”
“那或許他們之間并非狼與羔羊的關(guān)系呢?!备窳只卮?,“人與人之間更像是羔羊與羔羊的關(guān)系,或者是狼與狼?!?p> “那這種情況下我如何判斷呢?”
“很難有標準?!备窳终f,“唯一的標準是,你喜歡。如果做什么事情都得考慮一下,很多時候行為就沒有意義了。只要你認為你的對的,那就足夠了?!?p>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人似的,沒有再接下去說,反而發(fā)起呆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接下了他先前的話題。
“你想要為什么人,或者你在哪些情況下想要得到哪些事情或者東西,而且必須這樣做。這樣做的時候——你不會后悔,雖然會失去你同樣想要的其他東西——但你深刻的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p> “為大多數(shù)人,為大多數(shù)同類人帶來福祉?!彼f,“我認為這是正義。”
“即使在某個階段它令我的心分外的煎熬嗎?”
“那就是你得自己的選擇了?!?p> “老師”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說出了一句與當時場景完全不相關(guān)的話,“我很想念您?!?p> “你說什么?”一向從容不迫的格林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些許不明所以。
她動了動自己的手指,然后站了起來,試探性地伸手摸了摸虛空的欄桿,他們冰涼的有些不真實。
“我想要一個擁抱?!?p>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格林挑著眉毛,但還是從床上坐了起來,“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歡擁抱.“
然后他張開了雙臂。
“但如果對象是你的話。”
“過來吧?!?p> 格林將手一只有力地按在她的腦后,另一只手灼熱地把握著她的后頸。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呢,克勞尼?“
“我只是很想你?!?p> 然后她看到了水流一般的,飄動著的,綠色的帷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