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游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他看不透凈琉璃的真實想法,這個少女有一種完全不講道理的力量,能夠?qū)⑺恼鎸嵪敕◤氐纂[藏。
趙游完全相信,那是佛門神通。
但現(xiàn)在他根本不用猜測就能知道凈琉璃在想什么。
“佛珠給你,別動那些人?!?p> 趙游甚至都沒等凈琉璃答應(yīng),就把佛珠扔給她。
拿著這串白玉佛珠的凈琉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觸覺。
但這是事實。
趙游看著凈琉璃,帶著幾分自嘲,幾分期待,幾分嗜血笑了。
凈琉璃能看懂小半,卻看不懂全部,她最終還是忍不住問趙游:“你不怕我出爾反爾?”
趙游還是那么笑著。
“那樣的話,我就有理由對你出劍了。”
凈琉璃看著趙游冷笑:“原來你這種為了血煞氣,對誰都可以出手的劍客,斬人也需要理由?”
趙游笑而不語,并不回答。
他對凈琉璃擺擺手,轉(zhuǎn)身離開。
只剩下凈琉璃一個人手握著白玉佛珠,坐在院子里,一臉陰沉。
就連趙游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得到空明劍心之后,又被紅線的煞氣殺意折磨很久,他身上的殺意,遠(yuǎn)比他的血煞氣修為更加可怕。
要不是凈琉璃有佛門神通護(hù)住心神,可能剛才就在趙游的殺意之下崩潰了。
趙游是認(rèn)真的。
如果凈琉璃對那些澤潞鎮(zhèn)的婦孺下手,那趙游肯定會出劍。
凈琉璃沒有理由畏懼趙游,但她還是決定,放過那些人。
她給自己的理由是,沒有必要。
也許在內(nèi)心深處,還藏著另外的理由。
比如真要是那么做了,李玄機(jī)就不會阻攔趙游。
但這顯得凈琉璃在害怕趙游一樣,肯定是錯覺。
不過凈琉璃拿著佛珠,越看越覺得,自己是輸給了趙游。
越想越是不甘,最終凈琉璃決定,一定要做點什么,扳回一城。
想到這里,她干脆走出宮殿,一路朝著長安城中走去。
這個天下的心臟,是一個繁華到極致的龐然大物,不僅有占地廣大的居民坊,更有商賈云集,黃金如同流水的市場。
然而凈琉璃只是在街上走過,她的目的地很清楚。
很快,就到了一個寺廟前面。
凈琉璃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寺廟,卻在門前被攔了下來。
因為這寺廟屬于北宗,而現(xiàn)在北宗弟子都知道了,凈琉璃是北宗的恥辱。
但是凈琉璃沒有轉(zhuǎn)身離開,而是直接開口。
“我要見獅子天?!?p> 這句話說出來,攔著她的和尚只好進(jìn)去通報。
因為獅子天真的在這個寺廟里面。
很快,獅子天走出寺廟,帶著凈琉璃進(jìn)去,然后繞到后院禪房,在一個沒人打擾的房間里坐下。
看著凈琉璃,獅子天無奈地嘆一口氣。
“我無法改變空相師兄,和其他人的想法……”
凈琉璃卻只是一笑:“不用在意?!?p> 盡管她心里的真實想法如何,沒人看得清楚。
獅子天無聲地嘆息。
他對凈琉璃感情復(fù)雜,連自己都說不清楚,多少是對在世真佛的執(zhí)念,多少是對一個孤苦無依少女的憐惜照顧。
此時凈琉璃拿出那串白玉佛珠,交給獅子天。
“師兄與人談玄,正好靠它先聲奪人?!?p> 獅子天低頭看著白玉佛珠,一臉詫異。
這可不是只能看看的樣子貨。
雖然就只憑外表,這一串白玉佛珠就已經(jīng)能讓人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這佛珠中間沒有穿線,而是整塊白玉雕成,以玉雕圓環(huán)連接。
每一枚珠子都是一只玉蟬,頭尾俱全,纖毫畢現(xiàn),蟬翼輕薄,能夠透光,簡直巧奪天工。
但這精巧的雕工根本不是佛珠最珍貴的地方。
這佛珠是一件強(qiáng)大的法寶。
當(dāng)獅子天拿著佛珠,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里面有一股力量流進(jìn)身體,讓他心境空明,思緒敏捷。
一切雜念消失,之前想不清楚的事情,都茅塞頓開。
如同撥云見日。
一個東西是不是法寶,通常都很難看出來,但這串佛珠如此強(qiáng)大,獅子天馬上就確信它是強(qiáng)大法寶。
只是這么一想,更讓人覺得,空明佛心被趙游拿走,無比心痛。
“不過是李代桃僵,掩人耳目的幌子,就有如此強(qiáng)大,那……”
那真正的寶物空明佛心,自然更加強(qiáng)大。
不過凈琉璃就在眼前,獅子天沒有把話說完。
他對凈琉璃一笑:“佛光寺永遠(yuǎn)有你一席之地?!?p> 凈琉璃卻沒有笑,只是神色復(fù)雜地低頭。
她生來是個孤兒,全靠北宗養(yǎng)大,從記事起就在修行佛法,一切為了成為在世真佛努力。
佛光寺就像是她家,但凈琉璃太聰明,經(jīng)歷得也太多。
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無法毫無保留地相信北宗,依戀佛光寺了。
凈琉璃神色復(fù)雜地對獅子天開口:“天下和佛門都將要有巨變……”
“我想跟在清源公主身邊,就當(dāng)做狡兔三窟的另一個準(zhǔn)備?!?p> 獅子天看著凈琉璃,神情復(fù)雜。
這句話里面有幾分真,幾分假,根本說不清楚。
也許凈琉璃真的是為了佛門著想,也有可能,她只是為了自己。
可獅子天不怪她。
但他也不可能指責(zé)空相或者北宗。
世間事諸多無奈,所以獅子天才虔誠修煉,就是相信佛法能帶來真正的解脫。
但眼前,還沒能開悟成佛的獅子天,卻無法解開凈琉璃這個結(jié)。
他手里捏著白玉佛珠,法寶強(qiáng)大的力量依然無法讓內(nèi)心平靜。
但無論心中如何驚濤駭浪,到最后獅子天也只是笑著點頭。
“這樣也好?!?p> 凈琉璃低頭行禮,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只剩下獅子天獨自坐在禪房里,低頭不語。
……
與此同時,離開公主府的李玄機(jī),正在皇宮里面拜見皇帝李炎。
當(dāng)然,這是對外的說法,對他們兩人而言,父女相見不需要理由。
此時皇帝看著李玄機(jī),臉上滿是好奇。
“李德裕確實目光如炬,言必有中,不過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李玄機(jī)笑著解釋。
“三年前我們曾經(jīng)去過洛陽?!?p> 聽到這句話,皇帝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
那次他和李玄機(jī)去往洛陽,是為當(dāng)時的皇帝祈福。
而那次李德裕也剛剛從浙西節(jié)度使任上離開,回到洛陽,三人有短暫的交集。
“當(dāng)時我倆的名字還在洛陽兔窟的懸賞名單上……”
沒想到在這時候李玄機(jī)就已經(jīng)和李德裕相識,甚至就此認(rèn)定李德裕不凡。
“那李德裕就這么厲害?比爹爹我如何?”
說這句話的時候,皇帝臉上一半是玩笑,一半是嫉妒。
李玄機(jī)一臉無奈地抱住皇帝的胳膊:“李德裕比爹爹少了謹(jǐn)慎克制?!?p>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反正皇帝很開心:“還是乖女兒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