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突然，趙游停下腳步。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趙游低頭看著水池邊緣，在水面之下，巨石側(cè)面，有一團可疑的陰影。
他連忙走過去低頭細看。
接近之后就能看清，這是一個甬道的入口。
趙游頓時喜出望外。
這個甬道應該是通往地圖所在的方向。
不管是不是破局的方法，都值得一試。
他連忙跳入水中，閉氣向前，走進甬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趙游總感覺水中有一股強大的阻力，讓他無法前進。
這和之前站在水池里的感覺完全不同。
但趙游依然拼盡全力向前行走。
他還撐得住。
這畢竟是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
水下無法睜眼，水流讓一切聲音遠去，趙游獨自行走在黑暗中，像是被世界遺棄。
壓力越來越沉重，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會堅持不住，但始終沒有放棄。
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這力量來自恐懼，還是不甘，還是對變強的渴望。
時間慢慢過去，趙游像是在行走中度過無盡時光。
他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被淹死了，只剩下執(zhí)念制造的冤魂，還在執(zhí)著地繼續(xù)行走。
然后在某個瞬間，他突然感覺到什么。
就像是滿天烏云之中，突然有一片淡淡的白色痕跡出現(xiàn)。
然后下一個瞬間，趙游耳邊突然傳來轟鳴水聲。
一切只發(fā)生在瞬間，沉重壓力突然消失無蹤，他終于可以暢快呼吸。
趙游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就站在水池下面，九州地圖邊緣。
在他身后，池水傾瀉而下，帶出黃泥。
趙游低頭一看，就明白了。
他剛才感覺到那樣沉重的壓力，是因為在黃泥中行走。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黃泥能封死池水，在外面的巖石上卻什么痕跡都看不到。
顯然，這是古天帝留下的秘術(shù)。
現(xiàn)在趙游渾身泥水，簡直比落湯雞還狼狽。
但他卻沒有一絲不開心，甚至忍不住想要放聲大笑。
當然，最終他還是沒有這么做，畢竟聶隱娘還在出口處守著。
雖然不知道她能不能聽到，趙游總歸不能毫無顧忌。
他轉(zhuǎn)身走到旁邊，讓開通道，任由池水奔涌。
很快，那甬道中黃泥就被沖刷干凈，水流變得清澈起來。
趙游走到水流前面，一邊讓流水沖刷身上黃泥，一邊看著眼前地圖上的變化。
池水在巨大的地圖上蔓延，漫無目的。
趙游本以為有四條早已成形的河道，池水很快就會變成四瀆的軌跡，然而事實并未如此發(fā)展。
池水所經(jīng)之地，一切全部淹沒，中間還混著從上面沖刷下來的黃泥，整個地圖一片狼藉。
趙游站在地圖旁邊，甚至都看不清楚是什么樣子。
他忍不住皺眉。
難道古天帝設(shè)計的，就是這樣一片混亂的局面嗎？
他無法確定。
但古天帝，確實是很少精細計算，偏愛以力破巧。
想當初女媧有了古靈神盟友，就和巫神開戰(zhàn)，攪動天地，一片動蕩。
大禹治水，同樣是在泥水中行走，洪水去往何方，河道就修到什么地方。
但他們確實是能在洪荒中為凡人開辟安居之地的真正英雄。
說不定古天帝為后輩留下的考驗，也是這樣。
無論如何人，趙游必須找到出路，否則他就要死在這里了。
這么想著，他走到地圖旁邊，邊走邊細看。
越看，他越是覺得熟悉。
這水流帶來的黃泥，在地圖上明明是從北向南，但不知道是不是水流方向的原因，實際上卻是西邊更高。
當然，黃泥已經(jīng)覆蓋整片地圖，四瀆河道全都看不清楚，只有東南邊本來是海洋的空缺，被池水占據(jù)。
趙游走到地圖最南邊，這里是距離水池最遠的地方，也是池水最后消失的地方。
下面看不到有什么隱藏的出口，但這里并沒有留下積水。
而地圖旁邊安靜佇立的九鼎，也因此沒有碰到一點水流。
他一邊看著黃泥，一邊在心里思索。
剛才的一切足以證明，趙游猜對了逃離此處的關(guān)鍵。
古天帝留下遺跡給后來人，就是希望有人能夠繼承他的意志精神，大禹自然是不會忘記自己治水的功績。
如果把劃分九州的巨石地圖當做真正的天下，那現(xiàn)在就是水漫九州，人盡為魚鱉。
真正的天帝，一定會努力治理洪水。
大禹的故事太有名，趙游倒是不用多想，就知道鑿開龍門，放水進入四瀆的道理。
他走到地圖之上，憑著隱約的印象，找到洛陽所在的地方。
龍門就在洛陽。
只是在一片黃泥覆蓋之下，趙游實在無法確定。
他走到大概的位置，伸手撥開黃泥。
只需要引出四條河道，就能解開洪災。
當然，只是在地圖上。
趙游跟著大概的印象，用手在地上撥開四條通道。
然后水流順著通道涌入低處。
按理來說，應該這樣就足夠了。
趙游走到旁邊，站在巨石上面，等著水流平靜下去。
然而事情并未如他希望的發(fā)展。
水流依然混亂，甚至很快沖刷黃泥，將趙游制造的四條河道抹平了。
這簡直像是什么法術(shù)道術(shù)一樣，但仔細一看，卻又十分合理。
趙游失望地站在地圖邊緣，深吸口氣。
然后強迫自己安靜下來。
他知道聶隱娘還守在出口那里。
但誰知道她會不會悄然接近，然后以劍刃無形的承影劍將他一劍封喉。
一定有什么不對。
按理說，面對這樣禍亂“九州”的“洪水”，就應該像當初的大禹一樣行事。
那么也許趙游做錯了什么。
大禹當初并不只是單純地開鑿四瀆。
他想到這里，無奈苦笑。
這個思路當然是對的。
問題在于，沒人知道當初古天帝大禹真正做了什么。
那是太過久遠的一段故事，甚至都久遠到變成了神話。
每一個古天帝都是凡人，但只是他們之后千萬年流傳的故事，都足以讓無數(shù)代凡人的愿心，把他們推上神位。
傳說有無數(shù)種，難辨真假。
趙游也不是喜歡研究傳說的人。
盡管他確實尊敬古天帝。